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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她想起幼年时跟着小伙伴爬山,发现一间荒废许久的寺院,里面没有和尚,没有香客,有的只是遍地枯叶,以及做窝的老鼠。
正殿里侧躺着一尊满面笑容的金身佛像,耳朵掉了半个,一只肥硕的灰老鼠蹲在上面小憩,扮演着耳朵的角色,一听到动静立刻机警地竖起耳朵尾巴,一溜烟儿消失在墙壁上的老鼠洞里。
后殿里摆着十八罗汉,有的面容慈祥,笑如春风,有的拧眉瞪眼,面目狰狞。
她盯着那些掉漆的泥像,感受着他们的怒气,仿佛因为她不来,他们才破败至此。
她带着满心的愧疚回到家,被奶奶狠狠责骂一通。
“那座寺院早就荒废了你还去闹,别给我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回来了!”
奶奶拿着一根柳条狠狠抽了她一顿,打得裸露在外的四肢上全是红色的小鱼在游动。
那一次,她发了三天高烧,迷糊间被人捏开嘴灌下泥水一样腥气的东西,她差点吐了出来,只可惜嘴巴被人死死捂住,她只能咽下去。
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住在山脚下,那个时候,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许梨扶着蒲团艰难地站起身,路过小桌时,那个老奶奶照旧睡眼朦胧地拄着木棍坐在那里。
这时,恍若第一次见到一般,许梨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一张塑料的收钱码,一副纸笔,厚厚的本子上记录着捐赠人的名单跟金额。
许梨扫了一眼,心里冷笑一声,原来不收她的五块钱只是因为这里捐赠最少也要两百而已,她还不够格上名单。
老人鼻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扶着桌子撑着拐杖缓缓起身,从供桌后掏出一根鸡毛掸子,扫去神像脚下的浮沉。
许梨知道,这是老婆子在赶人了。
要么给钱,要么滚蛋,少在那瞎看。
哐当——木鱼锤猛地掉落在地,许梨看过去,发现一只灰白颜色的老鼠飞快地窜下供桌,嘴上叼着一只不知摆了几日的鸡翅膀。
老婆子眼睛似乎看不太清,弯着老腰摸了半晌也没能准确捡起那根小锤子。
许梨叹了一气,还是帮了她一把。
老人忽然抓住她的手,眼前微光一闪,口鼻之内全是香灰的气味。
再次回过神时,许梨还是站在那里,她看见自己的脸惨白如装修用的大白腻子,四肢僵硬地堪比电影里的僵尸。
她看见自己正被那个老婆子破肠开肚,老婆子手里拿着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符纸,塞到了她心脏的位置。
霎时间,她浑身暖洋洋的,不再似之前仿佛终日躺在冷腻的沼泽中。
秦爽趴在镶嵌着玻璃的木门上,哆哆嗦嗦看见了这一幕。
她想逃,可脚下跟生了根似的粘在了水泥地面上,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棵树,一棵长在阴影里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