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残月还未消,灰云雾蒙的天光照得院子一片昏暗不明,而德珍和玉玲的房间却像其他人的一样,亮起了一盏晕黄黄地小油灯。
屋子里,玉玲不舍地将新做的蓝绸夹袍放回柜子里,愁眉苦脸地半攀在柜门上哀怨的瞅着德珍,喋喋不休地嘀咕着:“珍儿姐,真不穿这新袍子呀?可咱们要换的棉袍,不是昨儿被弄脏了,难不成就穿身上这身?这次可是选伺候佟妃娘娘的宫女!”
德珍利落地用青盐搽了牙,将脸盆架上搁地一盏清水漱了口,才以面巾擦了唇间的水渍,抬头道:“春捂秋冻,早上又凉,哪能穿夹袍出门?再说大家都穿一样的宫服,彼此衣服上的区别也不大,不至于影响一会儿的挑选。”
玉玲朝德珍吐了吐舌头,关上柜门,嘟嚷着道:“知道了。”
德珍轻声一笑,拿了木梳走上前:“别不高兴了,我给你梳辫子可要?”
玉玲小孩子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立马就嘻嘻一笑:“珍儿姐手最巧了,我当然要!”
德珍笑笑不语,兀自拿着木梳,为玉玲梳发辫。
*
等红日满窗,到了去前院恭候万嬷嬷的时候,还没走过两院相连的穿堂子,早听见那边院子里嘈嘈嚷嚷。
穿过堂子,德珍一进院子,就见满满一院子的新宫女。
她们中大多脱去了臃肿的棉衣,换上一簇儿崭新的夹衣,这贴身的一袭新衣勾勒出少女婀娜的身姿。
一阵清晨的凉风拂过,长及脚绑的袍摆翻卷,露出一截儿精致的绣花,更添些许楚楚风姿。
站在院子廊庑下的德珍、玉玲二人,却只闻得一缕香风迎面扑来。
玉玲脸色登时一变,揪着手里的绢帕,满是愤愤不平道:“早知道,我就穿新衣了!”
德珍好笑地看了玉玲一眼,径自走下石阶。
玉玲撇了撇嘴,还欲说上几句,却见一个穿着蓝布棉衣的女子怀抱绸衣,缩着消瘦的肩胛,双眼胆怯地望着四周睃寻什么。
而这布衣女子,不是良玉却又是谁?
玉玲想也不想,连忙朝良玉招手:“良玉妹妹这里!”
良玉来了?!
良玉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一听到玉玲的唤声,德珍脑海里一连闪过两个疑念。
她正纳闷的想着,良玉已抱着绸衣,红着脸跑过来,一一唤道:“珍儿姐姐,玉玲姐姐。”
玉玲心直口快,见了良玉便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洗衣房的嬷嬷准你出来?”
良玉粉扑扑的脸儿一下子更红,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声如蚊呐:“妹妹知道今日承乾宫要来挑人,害怕两位姐姐没衣裳换,就找了两身新的棉袍送来,也用这编了个幌子给嬷嬷请了空。”
德珍心中瞬时涌起一阵暖意,但心头的疑惑仍是未消,只若有所思地看着良玉怀中的绸质棉衣,没有说话。
玉玲却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两身衣裳,惊诧道:“这可是两套崭新的!
良玉妹妹你怎么弄到它们的?”
一言问出德珍所思,她凝眸看向良玉。
良玉眼睛里绽出愉悦的笑意,看着德珍与玉玲道:“妹妹阿玛是内管领,在宫里领了杂事管,和织办处的人有几分交情,所以妹妹才能得了这两身衣裳。”
说着话脸颊火烧似得红,她忙将衣裳塞到玉玲怀里,急声道:“快别问了,两位姐姐先去把衣裳换了,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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