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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清凉的气息!”
“我方才不过只短短看了一眼,便立时觉得生气盎然,这珠子里面绿光游动,简直如活了一般。”
林妙妙眼中渐渐溢出些奇异的神彩。
她曾见过宫里赐到侯府的珍贵东珠,如锁链般串成圆环,大的可有半寸,小的一如菽豆,可无论大小表面均有淡青色的流光,远远瞧着好像夺了正午日头的光线,稍一打眼便可知其价值连城——却远远不如她手中这颗,说是稀世珍宝半点也不为过!
甚至如果将它拿去城里珍宝铺里发卖,换来的银两,足以抵得过林父这一整年的辛劳!
但是,林家从二十年前便已败落,听林父说过,以前林家的珍惜珠宝都换做了财帛去衙门赎回犯了牢狱之灾的子弟,消耗一空,如果她突然拿出这么奇异的宝物,难免不被以前的一些商家大户心生怀疑林父是否藏了林家的大量财宝,从而对林家多了觊觎。
现在的世道,皇权日渐衰落,大小官员除去会打压商户搜刮民脂,根本不做实事,以致于草莽之中谋财害命之徒多如过江之卿。
林妙妙摇了摇头,重生回来的这一次,必定不能走上前世凄惨的道路,即便只有很小的几率,她也不能冒险。
况且她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为什么她只是触碰了一下泥盆里的植株,便可叫终年常绿的竹叶草瞬间枯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神仙手段,一定不可能人人都有,更甚于,这世上,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做到。
那么如果所料不错,倘若这时候真的将东西放出去,自己刚刚发现的这个秘密,也许会暴露于人前。
林妙妙压下心头的热意,抬手将珠子收进腰间的荷包里,到底是否有用,还需细细研究一番。
……
林家有个很小的院子,前几年铁板似的土块叫林父不断翻新成松软的泥土,陶氏搁了些菜种,四个季节里起码有三季都能长些蔬菜,地里引的东屋边上的井水浇灌,出了房门便是一段碎砖铺成的小路,直通林父雕木时所在的场地。
林妙妙梳好头发,掂着裙角走出门外。
陶氏捡了柴烧火,南屋里涌起阵阵灰色的烟火,夹带着食物的香味儿,林妙妙抽抽鼻子,心中颇为意动,这味道一闻便知定是桂花糕的香味,八月一至,院子里的桂花便开了,甜香味直往人口鼻里窜,说是香飘十里也不为过——因着自家就有材料,陶氏做出的桂花糕在整个街道都闻名。
吉雀也在一旁帮忙。
林妙妙望了望南屋,这才抬眼看向小路尽头的小片场地。
从侧面看去,林父瘦削的脸颊略有松弛,身姿却依然挺立,好像岁月仅仅只在他额头、脸颊、皮肤凿下痕迹,却半点不曾压弯他的脊背。
他眼中虽有血丝,却黑白分明,目光澄澈如不远处清凉的溪水,神色是说不出的坚毅。
前世国公府上的人没找到林妙妙的时候,她根本不曾发现,眼前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父亲居然会是自己的养父,一个将养女放在心口疼爱甚至半分都舍不得打骂的养父。
——不是亲父,却胜似亲父。
林妙妙眨眨眼,抬起脚根、脚尖掂着粉色的绣鞋轻巧的走过去,微微偏下身子,悄悄的勾着脑袋瞄眼一瞧,只是待见着林父手中的物件时,她却登时吓了一跳,不由咋舌道:“爹啊……你怎么突然要做这么大个的东西?”
林父面色一惊,他才当真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着了,手里头刻刀都差点没拿稳。
好在他做这项手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会随意划花一道,否则这几日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手下忙将刻刀放在身前的石桌上,林父抬头看了闺女一眼,想要责备却提不起气来,无奈的嗔了一句:“你这丫头……”
他手心手背全是灰尘木屑,伸不出手来,只得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妙妙,以目示意了一下烧火房,父女俩感情好的悄声提醒道:“你娘刚做了点心,特意把最好的那份留给你,还不快去趁热吃了,凉了可就没滋味了。”
林妙妙眉头一挑,她知道林父一定没舍得吃,全留给自己了,等一会儿取了糕点总也要叫他多吃几块。
笑眯眯的答应一声,林妙妙却没有依言往南屋去,反而显得饶有兴致的看着石桌木屑堆里埋了半边身子的木雕——西瓜大小底座,顶上蜂窝一样破开数十只洞,里头是空的,看形貌,却是与以前所见的焚香炉子极为相像。
“爹,这是香炉吧?”
对于香炉,林妙妙所知也不多,不过她前世也耳濡目染的学人家焚过香料,大抵知道一般香炉都是瓷制的,大约只用糊出个模子,塞了泥巴火烤就能成。
普通农户烧不起香料,但富贵人家里,大抵也就把瓷器做的精巧一些,极少有用木头做料。
林妙妙微微皱起眉头,父亲手艺是顶尖的,可真正识货的人身份高的很,少有人会把目光投向普通商贩;而那些堪堪能买得起的人,恐怕注重实用要多于物件的精巧,不见得会喜欢。
以往林父做的都是小玩意儿,哄孩子用的,小到襁褓里头的婴孩,大到□□岁的小孩,最是喜欢这种东西,因此林父每个月集上摆起摊子,总能卖出十几个。
不知这次为何突然雕起了大工艺。
见闺女头一次对自己的成果感兴趣,林父显得很高兴,他站起来俯下身使劲儿吹了吹桌上的土,用干巾擦了擦香炉的表皮,平滑的炉壁在林父粗糙黝黑的手中更加细腻光洁,若要放在以前,林妙妙是决计没有这份眼光的,但她后来经历了许多事,也闹了不少笑话,才明白鉴赏一件好物件的时候,最主要去看的不是它的用料,而是它的雕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