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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看清了方才电话那头清亮的少年音所对应的面孔,那是一张很青春的面孔,虽然变得有些血肉模糊。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脑后开始渗出什么,他颤抖着蹲跪了下来,他想要把她扶起来。
可最后一点理智却告诉自己,她看似完整的肢体或许某处已经断裂,他不可能完好无缺地捡起她。
他觉得自己不受控制地掉了几滴眼泪,其实旁人眼里他早已经在失声痛哭。
可他还是颤抖着伸手上前,至少,他想帮他合上双眼。
消防和医护人员上前拉回了他,钟铮也结束了录制,他将摄像机扔在一边,挡在了他面前。
他不想朋友看到那残忍的画面。
因为光是在他所知道的他的部分人生里,已经有足够的血色了,足够一个人在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了,不能再多了。
谢巾豪下来的很快,和她赶着上楼时一样快。
钟铮看到她来了,便放了心,转而去翻看录像了。
潘纯钧的双眼空洞无神,看到谢巾豪时眼中终于有了一点起伏。
他口中喃喃着:“姐……姐,一一,一一她……她就掉在我面前……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我不应该提她同学的,是我刺激到她了,对不对?要是我没多嘴,是不是她就不会跳下来了?”
谢巾豪感觉到她扶住的人开始沿着她手心向下滑落,不比他先前佯装出的那种半醉半醒,这次他是真的不受控制地跌落在地。
她为了扶住他,一同蹲了下来,让瘫倒在地上的男人半靠在她怀里,不至于哭昏过去。
她听到了他唤她姐姐,即便他小时候也不常唤这个字,只有做噩梦了或者怕极了的场合会叫到这个字。
于是她揽过他的头,柔声安抚道:“姐在。
不怪你,当然不怪你,一一在这之前尝试自杀过很多次了,除了死亡,已经没有什么能缓解她的痛苦。
医生不行,药物也不行。
而造成她痛苦的,不是你,不是你。”
怀中的人依然没有止住哭声,他还在问:“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很痛是不是?她一定很痛对不对?我看见了,她流了好多血……好多……为什么?姐,为什么?为什么我都打算骗她了,她还是跳了下来?为什么我要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半真半假地骗她?”
谢巾豪看了一眼他身上和手上的血,她便知道他刚离女孩到底有多近,应该近到足够看清她的面目全非。
她不知道他年轻的大脑会如何处理刚刚看到的画面,那是放在网站都不会过审的画面。
他会回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吗?那个同样浸泡在血里的夜晚?
可她不会撒谎,她无法否认那女孩粉身碎骨的痛苦,只是继续安抚道:“一一痛,当然痛,但这不是因为你。”
潘纯钧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哭,谢巾豪的一半神识也已经随着那女孩先前在眼前的坠落而去了九霄云外,两人就这样抱坐在大厦楼下,各自回味着痛苦。
柳青云拿着那封信追下来,他把自己的制服披在了谢巾豪身上,然后把信塞在了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