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地,她想到自己的前世。
自三岁元宵节被拐子拐走,她再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朝不保夕、四处漂泊,哪里有空生出什么小儿女心思?
还是遇到冯渊,向拐子买了她,香菱觑着文弱瘦病的买主,一心以为这位是后半生的依靠,对他多了三分仰仗的心思,就像是溺水之人遇到救命稻草,却没有半分旖旎情意。
谁成想,霸王薛蟠横插一杠,打死冯渊,强夺了她为妾,带着全家进京,落居在亲戚荣国府辟出的梨香院中。
薛蟠相貌不算丑陋,与宝姑娘一母同胞,眉眼有六七分相似,而宝姑娘,是香菱认为她前世生平所见里,有数的美人儿了,也就是林姑娘可与之比肩。
薛蟠对她不打不骂,初时也有些做小伏低、讨美人儿欢心,可是京城花花世界很快迷了他的眼,将已经到手的香菱抛之脑后,不闻不问,像是忘记自己还有这房妾室一般。
香菱自然没法对这样的男子生出什么牵挂爱恋的情意。
相较而言,与她家常作伴的薛姨妈、宝姑娘,不轻贱她,不使唤她,正经当个人对待,甄香菱对她们母女的感情,还来得深上几分。
所以,她白白活了一世,不过二十多岁,却完全没尝过牵肠挂肚的情爱滋味。
今生,她一心牵挂父亲身体,年纪也未到,模模糊糊懂得甄三姑娘的心思,却不能感同身受,只是羡慕对方有花朵儿般的憧憬。
这时候,未经通报,甄宝玉径自举着一封书信进来,亲亲热热地告诉一众姐妹们,他爹近日将回京来。
甄四姑娘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二哥哥,你乐什么?书都背会了?”
后面的话全噎进了喉头,甄宝玉立时三刻垂头丧气,脚尖踢着地上青砖缝隙,嘟嘟囔囔地:“爹总不至于一回来就挑我学问吧?”
看着十五岁的小少年这般不掩饰情绪,喜忧转化迅速,甄三姑娘与甄香菱相视,一同抿嘴,无声笑了。
甄二姑娘打圆场:“好了,四妹妹,别逗弄宝玉。
叔父回京是大好事,祖母盼了多久。
宝玉和三妹妹能亲近父亲,我都替你们高兴,快别绷着脸了。”
甄宝玉想起他此行的目的,又换一副神情,说道:“我刚从祖母那边过来,她老人家同意了,五日后,让我接船去。
二姐姐正在议亲不方便出门,不过……”
他抬抬手,挨个点过去:“三妹妹、四妹妹,还有菱妹妹,你们寻常难得出去逛,这回,和我一道去吧。
祖母点头了的。
我会照料好你们的。”
“嗯……还有傅妹妹,我给她下个帖子,她想必愿意一同去的。
前阵子她不是还说惦记舅舅来着?”
甄三姑娘撇撇嘴,哼唧着说:“咱们家姐妹去,也就罢了。
邀傅秋芳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