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自从江家出事后,她就有些不太适应现在的场合,虽然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但是亮如白昼的灯光照下来,总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陈向东挽着她出现在酒会上的时候,原本有些吵闹的大厅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一层一层叠加在两人身上,是不加掩饰且赤裸裸的探究和刨根问底。
有人不轻不重问了一句:那是江贺宁吗?声音不大,足以让场上所有人听见。
那是江贺宁吗?那个父亲失踪、哥哥入狱、母亲疯掉的江贺宁?
那个在报纸上一脸倦容和昔日的江氏千金判若两人的江贺宁?
她来这里做什么?
江贺宁看懂了每个眼神里的弦外之音,好像这场酒会上最不应该出现的人就是她,她应该每天找个角落抱头痛哭。
而不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这里,明艳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江贺宁眼前有些黑。
随着陈向东的脚步往里走,她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之前每年过生日,周恬都会搜罗一大帮人帮她开派对,多多少少也有几个面熟的,只是在江家出事后全部作鸟兽散。
以及江氏之前的那些生意伙伴,来江园的时候会当着江致远和周蓉的面亲热地说“小宁又漂亮啦,你们二位好福气哟有个贴心的闺女不像我们家只有一个混世魔王在国外读了几年书连英文的项目书都看不明白……”
江贺宁回以甜甜的微笑:“谢谢叔叔。”
但是江致远失踪后,那些曾经讨好到有些夸张的的眼神突然间就开始凉薄地俯视她,势必从江贺宁身上找回曾经丢在江园的自尊。
江贺宁明白,理解,知道。
但是她还没有坦诚到无坚不摧的地步,像是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一样,骄傲得无论处在什么境地都可以无视那些或同情或敌视的眼光。
江贺宁在心里痛斥自己的懦弱。
她当时尚且年轻,还不知道无论身边的人来或走,都不影响江贺宁依旧是江贺宁。
——
陈向东倒是坦然接受那些目光。
他从容地端起一杯香槟,递给身边的女孩。
江贺宁看了一眼,接过来直愣愣往嘴里灌了一口,走丢的神经才一点点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
男人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眼神和语气里尽是宠溺,看着她,好似满脸心疼。
江贺宁愣住,不知道为什么陈向东突然性情大变。
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让她很不舒服,扭头就要挣开男人的手。
陈向东却眼疾手快捏住她的下颌,凑近她的耳朵,“江贺宁,别躲,不然你会后悔的。”
男人的吐息像是毒蛇的獠牙,在女孩的颈边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给她来上致命一口。
江贺宁僵住,任由男人的手作乱。
陈向东替女孩拢了拢耳边的碎。
两人挨得很近,在酒会上其他人的角度看过来,两人就像是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
江贺宁浑身都不自在。
两人做过更亲密的事情,在夏天永不消失的热谷。
但那时候自己以为自己遇到的是爱情,绝非一场陷阱,因此所有的拥抱和接吻都是自己心甘情愿。
但是江贺宁此刻明白陈向东做的这一切不过是用另一种手段羞辱她罢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只好默然接受。
陈向东几乎在一瞬间被女孩漠然的深情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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