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
倒不如说,魔王城的天色永远暗沉,魔族领域的气息永远昏沉。
可天空忽的飘下细碎雨滴,随着凄冷的风儿吹打在长跪的莱特半毁的脸上。
按照法拉西娅的遗愿,莱特抱着冰冷的法拉西娅跑向这处,专门埋葬对魔族有功之臣的乱葬岗,一处阴冷的大山。
幸好教廷已败,贵族们没人在意圣女的存亡,也没人在意他们二魔的行踪,他们才得以安心地回到魔族领地。
以前当他带着年幼的法拉西娅初临此地时,她被这里的阴冷潮湿吓得不轻,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会从泥土里猛然蹦出。
而他却能笑着安抚,告诉她这片土地下埋葬的皆是令魔族由衷敬佩的强者,若这些灵魂真能破土而出,大家高兴都还来不及。
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的法拉西娅听后,带着一丝好奇在周围转了一圈,随后,用带着隐隐担忧与悲伤的稚嫩语气问道:“那莱特哥哥……以后会不会也被埋在这里呀?”
他听闻此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别瞎想啦,只要我还拥有魔将的名号,黑夜女神赐予的庇佑便会让我永生不死,即便遭遇不测,只需花费少则十年、多则百年的时间,我便能再度重返世间。
不过,要是我失去了魔将身份,或许真的会葬在此处,到那时呀,你可要记得过来给我送花哦。”
这本是一番半开玩笑的话语,却让幼小的法拉西娅害怕得紧紧抱住他,生怕他真的会离去。
回想起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如白驹过隙,却满是纯粹的美好。
“只是,世事难料,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二人之中,率先为对方献上花束的,竟然会是我。”
莱特的声音低沉而哀伤,饱含着悲痛与不舍。
他将刻着法拉西娅名字的石碑,缓缓而郑重地深深插入泥土之中,随后,轻轻捧起她的尸体,放入早已挖好的泥坑。
缓缓拿起铁锹,一下又一下,动作沉重而缓慢地将泥土填回坑中,尽管泥土逐渐将法拉西娅的面孔遮盖,但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或许,她是对自己最终的埋葬之地感到满意;又或许,是因为在这最后的下葬时刻,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依然陪伴在她身旁,给予了她最后的温暖与慰藉。
“唉……她为我们,为魔族立下了大功,狠狠地挫败了教廷的锐气,她的勇敢和坚毅,实在是让我难以置信。”
黛微微仰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慨,“可逝者已矣,我只能怀着深深的歉意,向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她轻倚在一棵歪脖子树旁,身姿慵懒,话语从她口中慢悠悠、轻飘飘地吐出,仿若带着一丝怅惘,飘散在这寂静的空气中。
随着最后一锹泥土被莱特铺平,一路沉浸在沉痛沉默中的他,终于缓缓开口回应。
“悲伤,经历这一次就已足够。
我恨自己太过无能,身为魔剑,若没有持剑者,根本无法挥出应有的实力……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强大,我们二人联手,说不定就一定能把法拉西娅救回来……”
“或许吧,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黛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向莱特。
“命运让法拉西娅成了这场人类内战中的牺牲品,但她的行动,彻底打破了教廷长久以来的统治格局,法拉西娅的事迹,很快就会在魔族之中口口相传,她的忏悔,也必将得到所有魔族的原谅。”
“嗯……命运吗。”
莱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命运的安排,如果这是被两位高高在上的女神编织的命运,那么,我呢?遇到了被命运操控的她的我,又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谁又能说得准呢?”
黛眯起一只眼睛,摆了摆手,“但我敢肯定,正是因为与你相遇,她因自己的意愿走完这条道路。”
“呵……”
莱特轻轻闭上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你可真不擅长安慰人啊。
事到如今,难道你还在心底轻视这个小女孩吗?”
“不,她彻底让我刮目相看了。
而且,我也深知,你并不需要那些虚浮的好话,不是么?”
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柔和,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那被你寄生的那孩子呢?你需不需要为他建一个墓碑,方圆五十里的墓地,可有些许多空无一物的墓碑啊。”
“不需要,他的灵魂和之前的一样,不应该困在这片土地,而是应该走向他们希望的地方。
比起这些,要不要回魔王城看看,那只猫和老骨头的信息网可不少,为了魔族,他们肯定会做一些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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