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圣三年,也是西夏天祐民安七年,大理天授元年。
在汉人的史里,这一年风平浪静,而在遥远的西方,比当年盛无崖与两个同门涉足的里海之东更遥远的西方,一支从莱茵河畔出发的乌合之众抵达了君士坦丁堡。
他们像强盗一般烧杀抢掠,或战死,或病死,或被俘,最终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同年,由贵族和骑士组成的正规军沿着这群乌合之群的足迹重新东进,被后世称为十字军的第一次东征。
李秋水在绍圣三年的春天里与世长辞。
在他死后,盛无崖并没有立即带着他的遗体回缥缈峰,而是留在灵州,等小师弟的后人们为他操办水陆道场,追荐亡灵。
她像是一个幽灵,日日徘徊在虚极殿,却没有任何人发现。
不久后,丁春秋赶到了灵州。
她换了身白衣,与盛无崖一道留在了虚极殿凭吊逝者。
或许是太孤独,又或许是太悲伤,丁春秋常在李秋水的灵前与盛无崖说话,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
“年轻的时候,我心高气傲,即不忿那个女人抢了正妃的位置,也不满您也不满他心里的位置不属于我。
青萝出生后,我一气之下带着她离开了灵州,终生没让他见着女儿。”
“可现在,他的正妃没了,他的女儿没了,他自己也没了。”
丁春秋将脸颊贴在棺梓上,幽幽叹道“争来争去,最后万事皆空。”
“你还有个外孙。”
盛无崖提醒“他在大理做皇帝。”
“他应当记不得我这个外婆了,没什么意趣。”
丁春秋摇了摇头,回过头问师伯他,师父走的时候,安详吗”
对于这个问题,盛无崖不好回答。
毕竟小师弟散功时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见她沉默,丁春秋苦笑了一声“我不该这么问您都来了,他十有八九含笑而逝。”
说到此处,白发苍苍的妇人落下了泪,哽咽道“我错了,掌门,我错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当年我没有师父应该不至于不敢去见您”
丁春秋泪雨如下“他毕竟是我师父,我害他遗憾了一辈子”
之后的一个月,李秋水嫡亲的孙女银川公主,并虚竹、段誉、苏星河、函谷八友、灵鹫宫九天九部及大理国皇帝等人陆续齐聚灵州,为夏王送行。
按照党项人的规矩,李秋水的尸身要归葬皇陵。
盛无崖本以为自己还得当梁上君子盗尸,但银川公主得知了祖父的遗愿后,亲自出面与党项皇族交涉,最终商定陵中只留祖父的衣冠,身躯则交由丈夫师门的长辈带走。
出殡的那天,西夏皇族描金绘银的棺椁里只放了一套夏王生前穿过的冕服。
逍遥派众弟子跟在盛无崖身后,一路将棺椁送到了皇陵。
灵州城外,百姓自发搭建的路祭摊子一直延伸到黄河岸。
盛无崖一眼扫过,见一个暌违多年的故人正在路祭摊子边整理香烛,白衣如霜似雪。
“师兄”
她诧异地唤了一声。
巫行云抬起头,冲师妹轻轻颔首。
灵州的葬礼结束后,盛无崖用北冥真气将师弟连人带棺冻成了冰疙瘩,扶灵西去。
逍遥派各代弟子都尾随在后,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踏足天山缥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