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崖没有接受金风细雨楼的任何职务,她拒绝了苏梦枕另外安排的住处,仍以客人的身份住在红楼。
跨海飞天堂的筵席结束后,她曾在伤树前与苏梦枕有过一段长谈。
彼时,日落西山,整个天泉山都笼罩在一种辉煌璀璨的流金里,伤树上几朵开错季节的白花海棠在夕阳中如梦似幻。
谈话之所以选在这个地方,一方面是因为盛无崖喜欢这棵海棠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处轩朗敞阔,没什么遮蔽物,不怕隔墙有耳。
“你想如何外复河山,内治承平”
盛无崖开门见山地问。
像是已在心中梳理过千万遍,苏梦枕毫不犹豫地答道“有方腊、宋江的前车之鉴,揭竿而起是不可行的。
一来,此举会牵连大量百姓卷进兵祸,极为不妥;二来,诸葛先生也不会同意,一旦起兵,就会将神侯府的力量推到风雨楼的对立面”
“他不同意”
盛无崖挑眉。
“诸葛先生在神宗朝时受王文公注1越级赏拔,在哲宗朝时与苏氏三父子交好,又为司马温公注2重用,曾三度救驾当今圣上。”
说到这里,苏梦枕顿了顿“老先生的政见与苏某不同。”
听到这话,盛无崖也不得不佩服这位诸葛神侯的手腕和智慧。
毕竟,王安石和司马光可是因变法之故势同水火,而这位四大名捕的师父,却可以游走在两党之间,得其魁首的信任和欣赏,这份能力不是一般人会拥有的。
“那么,诸葛先生的政见是什么呢”
盛无崖又问。
“老先生觉得,有宋积贫积弱已深,且病入膏肓,妄用猛药,可能会使病体彻底崩溃。
就拿蔡京来说,此人固然奸佞,又与金人眉来眼去,有一万个除去的理由。
可除掉他后该怎么办旧党上位,一来恐使金人警惕,加快南侵的步伐;二来,旧党被蔡京抑杀太久,骤然得势,恐将无差别地屠戮新党,进一步加剧党争,败坏朝政。”
“神侯的担忧不无道理。”
盛无崖点点头。
毕竟,有宋的新旧二党前后斗了那么久,确实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其中不乏被误伤误杀的有识之士。
“如今的陛下虽然不亲近神侯,却因诸葛先生的救驾之功,多少存了些信任,还能听得进老先生的规劝。
因此,神侯府那边不想轻易打破当下的时局,意欲徐徐图之。”
但凡盛无崖没翻过历史,搞不好就要同意诸葛神侯的法。
可她偏偏翻过,还对后来上位的完颜构注3嫌弃得不行。
因此,她摇了摇头,果断道“时不我待,绝不可徐徐图之。”
毕竟,如今离靖康元年,只剩下四年左右的光阴了。
听了这话,苏梦枕眼中的寒火似乎受到了夕阳余晖的影响,变得有些暖。
他顺着闻楹的目光向伤树上的几粒花苞,感慨道“许多人都说苏某太过激进,闻姑娘倒是第一个不赞成徐徐图之的人。”
“因为时不我待。”
盛无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某也觉得北边风雨欲来,时局已没有徐徐图之的余地。
因此”
说到这里,青年公子的声音陡然一扬“苏某想以最快的速度肃清京师的江湖势力,等武林中人凝成铁板一块了,再将朝廷上的官员换一遍血。”
“你想发动政变”
“是,我认为这是波及面最小,见效最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