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婆娘是只红色的手。
它领着苏真走向洞穴深处,并推开了尽头的石门。
石门之后是片广阔的大湖。
弥漫的雾气模糊了湖的边界,它看上去与地面相连,只是质地更加柔软,风吹过时会泛起丝绸质感的浪花。
苏真走到湖边,低头望向水面。
心脏忽地收紧。
水中,一个青臂无面,瞳若金丹的恶鬼正与他对视,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肩膀却被那只红手按住。
红手想要替他脱衣裳,苏真不喜欢被强迫的感觉,连忙将其摁住,说:
“我自己来!”
苏真再向水中望去时,倒立水中的妖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红发的少女。
少女长发凌乱,风尘仆仆,唯有眼眸澄澈如洗。
这真是一双清冷的眼睛,任何的愤怒与抗拒显现其中,都会散作最微不足道的涟漪。
苏真开始拆解自己的衣裳。
外裳哗然坠地,内衬如叶飘零,衣带轻若落雪。
苏真的视线再投向水面时,心与湖上之雾一并凝住。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赤裸的少女,她倒映在水中,苗条婀娜,容颜柔弱,像一道诱人的咒语。
他自然而然地走入了缫池,走向了水波摇晃的影子,四起的涟漪中,他的身躯与影子融为一体。
他也如梦初醒般感受到了湖水刺骨的寒冷,寒意像是绵密的针,带来的麻痹感让他无法挥动四肢。
他以为自己要溺水了,可奇怪的是,等水没过脖颈后,他的身体就没再下沉。
苏真慢慢适应了水的冰冷,暖意从他体内涌动出来,让四肢重新活络,他撩起湖水,擦洗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像在洗涤一匹雪腻顺滑的丝绸。
清洗完毕后,一切浊重似都消失不见,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盈。
红色的手再度出现,带来了一身素色的衣裙。
衣裙裁剪得体,极好地熨帖着身躯,他穿好衣裳,回眸望去,水中背影秀挺,湿漉漉的酒红长发正披在肩背上,洇出一片湿湿的冷色。
“小丫头,感觉怎么样?”
回到洞窟,苗母姥姥直勾勾地盯着他。
“缫池的水真是奇妙,沐浴之后竟有脱胎换骨之感。”
苏真如实说。
“我是问你衣服如何。”
苗母姥姥叹了口气,说:“缫池是所有裁缝的归去之处,神妙无需多言。”
“姥姥缝得极好,像是精心裁量过的一样,挑不出半点毛病。”
苏真说。
“看来这么多年,我的技艺没有衰退太多啊。”
苗母姥姥欣慰地说。
她似乎很久没这么累过了,喜色一闪而过后,立刻被疲惫取代。
石台旁的烛火一根接着一根熄灭,苗母姥姥说要休息,让白猫送客。
苏真离开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