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夫刚好上完厕所回来,听到苏华荣说叶四丫醒过来了,自己也松了口气。
他了眼吊针水,过来给叶四丫拔掉手背上的针管,按上酒精棉球。
随后伸手摸了摸叶四丫的额头,又拿手电翻开她的眼睑照了照她的眼睛,开口说“身体素质还不错,扛不过来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回去还得观察,如果高烧还是不退的话,明天再来挂一针。”
吊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苏华荣接着话小着声音问“周大夫,这一针多少钱”
周大夫关了手电筒,“六块钱。”
听到这个数字,苏华荣下意识向叶老二。
叶老二能说什么,孩子生病过来病,用了人家的药水,还能不给人钱么
这年头上,大夫给人病确实是不要钱的,农村卫生室里呆的也都是些赤脚大夫,但针水和药,那都是要钱的。
苏华荣轻轻吸口气,从褂兜里掏出洗得发白的蓝格子手帕。
打开卷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了一会,抽出唯一的一张大团结,送到了周大夫手里。
叶老二没多说话,直接背起叶四丫出门去了。
苏华荣收了找回来的零钱,仔细把手帕再卷起来收回褂兜里,又向周大夫问“这吊针瓶能让我拿走吧”
周大夫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把吊针瓶拿下来给她。
苏华荣不止拿了吊针瓶,还拿了输液管。
这些东西拿回家都能有用,譬如圆滚滚的玻璃瓶,冬天灌上热水扔被窝里,可以当个热水瓶什么的。
苏华荣拿着吊针瓶出来,叶老二已经把叶四丫放在平板车上盖好被子了。
夫妻俩拉着车往家回,苏华荣叹着气说“一瓶吊针水,六块钱就这么没了。
可是这要不来,小苏瓷这回恐怕就”
叶老二默着不说话,片刻后往路边啐一口唾沫,“学就别上了,下来干活。”
苏华荣转头往叶老二一眼,“这半年也不上了”
叶老二步子迈地大起来,主意已定,“不上。”
苏瓷意识混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是躺在什么车上,脑袋被晃得来回摇,眼前是夕阳西下的半边天,树梢映着暖橘色的光。
头顶上有人在说话,说什么读没用的言论。
她大脑滞钝得没办法思考,脑袋随着板车摇着摇着,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苏瓷再一次醒来,是在第二天早上。
她是被一阵扩音很重的广播声吵醒的,眼睛重得还没睁开,便听到了有人在广播里声音激昂地做说话,比较清晰的词是阶级斗争、阶级敌人、农业学大寨、社会主义、、毛主席
耳朵听着这些情绪饱满的话,苏瓷慢慢睁开眼睛。
方格窗里落进来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墙面是泥土砌的,屋里除了通铺被子,还有一只旧木箱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目光转了一圈到床前,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儿趴在她床前。
小男孩儿皮肤白,眼睛乌溜溜的,穿着却灰扑扑的,盯着她一会,奶声奶气问“四姐,你醒了呀”
苏瓷盯着小男孩儿的眼睛,目光慢慢变得清明。
屋外喇叭里充满激情的演讲还在继续,她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忽一睁,猛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男孩儿被她吓了一跳,站起来往后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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