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烨刚关上门,没过一分钟,门再一次被打开。
连星茗以为他去而复返,头也不转地扯起唇角说:“知道了裴少侠,我心是黑的。
不必再强调。”
“……”
许久没声音,连星茗才转头看,微愣道:“……师兄?”
傅寄秋将药瓶放到床头,道:“谁说你的心是黑色的。”
连星茗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看着他。
傅寄秋道:“上药。”
连星茗便撑起上半身,艰难将外袍褪去,又将里衣褪下一半,趴了回去。
小声道:“你轻点。”
傅寄秋指尖凝在连星茗的背脊上,入目皆是斑驳青紫,他又转眸看连星茗的侧脸,那块有一个鲜红的印子,连着耳廓都泛着红血丝。
他静默放下了手掌,脸色难看薄唇紧抿。
“看起来很疼。”
连星茗道:“不是看起来疼,事实就是很疼……”
他对上傅寄秋的视线,“啊”
了一声,改口:“不疼的、不疼的,其实还好——”
傅寄秋抬起药瓶,指尖轻点药瓶边缘,粉末从空中撒下,落到伤痕上。
连星茗面色微变:“轻点!”
傅寄秋呼吸微滞,放柔了动作。
之后的半刻钟都在安安静静的上药中度过,他们二人均没有说话。
从连星茗订亲开始,他们许久都未单独相处过了,平日里也没有过多接触,连星茗不想放掉这个机会,偏眸没话找话说:“你刚刚听见了多少?”
傅寄秋道:“什么也没有听见。”
连星茗主动与他说:“我让裴子烨以五十万精兵为聘。”
傅寄秋眼睫颤了下,垂下视线。
心仪之人,正在当着他的面,谈论起自己订亲后的礼聘问题。
连星茗却继续说:“若裴子烨拿不出来,或者不愿意拿,那这桩联姻便作废。
我要请师父废去我的修为,将我逐出师门。”
傅寄秋这才抬起眼,看见他笑着道:“我要以凡人之躯参战。”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半张脸泛着触目惊心的红印,眼眶也通红,似大哭一场后强打起精神来,勉勉强强以笑面迎人。
七年来,傅寄秋也算是看着他一步一步从乐观开朗的少年,变得散漫、成熟,却支离破碎。
就好像一个完好的人,正化为泡沫般的虚影,在眼前逐渐消散、继而溃散。
傅寄秋希望连星茗可以得到拯救。
可是连星茗的心结根源并不在于某一位仇敌、某一个事件,他在排山倒海的重压之下挣扎求存,无法与世界和解,只能残忍虐待自己。
傅寄秋每每看到他指尖的细小割伤时,心尖都重重沉了下去,仿佛看到窗前的白月光缓慢被黑影遮盖,一点一点随着日出而焚烧,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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