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仅热,还赶上换季,流感闹得很厉害,屋里老有人咳嗽,隔三差五响起一声,把思绪全部搅乱。
对面经理姓张,叫张东流。
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发际线的M字快秃到后脑勺,但和他讲话很客气,一口一个魏总。
魏闻声天生一张冷脸,深眼窝高眉骨,生着在亚洲人当中过分优秀的鼻梁和一双锋利的眉眼,不笑的时候自带三分杀伐之气。
儿时有人给他相面,说这孩子眉宇带戾,命里孤煞。
他没当回事,只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说什么话都自动有人会听,好用得很。
活了三十二年,这张脸摆到谈判桌上所向披靡,越发得心应手,基本上没有输给过谁。
秃顶的张经理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已经满头大汗。
这个项目能不能卖得出去飞灵来说过于重要,这两年他们节节走下坡路,攥着手里的一项核心技术当成救命稻草。
张东流压力山大,只怕一个不对,半生努力真要付诸东流。
他人是老油子了,然而不懂技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讲了半天全无重点。
魏闻声眼角瞥一眼腕表,推推眼镜轻咳一声:“张总要不请个技术部门的主管来聊聊?”
张东流才作恍然大悟状,从兜里掏出手绢抹了把汗:“啊对,对,快去把小白叫过来。”
魏闻声听到这个姓,心里没来由感到点别扭。
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天气太热,抱臂静等着技术主管上门。
门过了五分钟才开,来人脚步很轻,在外温三十多度的天气里穿着长袖磨毛格子衫,十足技术宅打扮。
对方低头进来戴着口罩,魏闻声隐约只觉得眼熟。
直到那人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把口罩摘掉,抬起头来,他出汗的后背瞬间就凉了。
白许言。
这么多年,他的脸少有不好用的时候,但也有人例外——比如白许言。
魏闻声曾经和他比跟任何人都亲密,曾经。
后来他早就做好了跟白许言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他们俩分手已经五年了。
而且这人不是应该在美国吗?
张东流站起来,拉着白许言的胳膊把他往魏闻声的面前带:“魏总,这是我们管技术的小白。
小白,这是司明的魏总。”
四目相对,魏闻声看见白许言瞳孔浅缩一下,琥珀色的虹膜在西斜的阳光底下透亮。
浅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白许言眨眼,魏闻声的倒影在他眼睛里一闪一现。
张东流忽然拍着掌心叫道:“噢对了,魏总不是D大毕业的吗,我们小白也是D大本硕,你们俩是校友啊!
兴许以前读书的时候,还在学校里有过一面之缘呢。”
呵,是啊。
魏闻声舔一下后槽牙:他们两个当年何止见过,还睡过呢。
“你——”
他刚要开口,白许言已经率先伸出手来:“你好。”
神色从容,语气平和。
真像他们第一天认识似的。
魏闻声咬牙,握上去,皮笑肉不笑:“白工好。”
他握得用力,白许言手指放松,由着他握也由着他放,指尖被他攥得充血。
魏闻声借着握手打量白许言,心说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穿得这么……
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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