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天花板出了几秒钟的神,再躺不住了,掀开被子下了床,鞋也顾不上穿,脚踩在光溜溜的黑柚木地板上,轻悄悄地来到窗边,一把掀开细白绡纱窗帘。
临近中秋节,银盘似的一轮月亮低低的悬于半空,她倾身靠在窗台,悄然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不一会听到大门响,贺云钦出来了。
跟第一回见他时那样,他走到台阶上,并没有立刻离去,略站了一站,就回头往楼上来。
头顶的月光牛乳似的倾洒下来,他的轮廓被照得格外分明,因表情平静,分辨不出究竟是喜是怒,但从他仰头的角度来,的无疑是二楼窗户。
出于羞涩,她不等他发现她,就本能地往后一躲,然而再一想,为什么要躲呢,干脆彻底拉开窗帘,将整个上半身明晃晃地靠到月光里。
可就是这一错眼的工夫,他已经回过头下了台阶,朝巷弄口走去。
这一来不止没说上话,连个眼神都没对上,红悔得轻轻跺了跺脚,可他已走了,一时无法,只能恍然若失望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似的,眼走到一株桂花树下了,突然停下来,冷不丁的,高高跳起,扬臂折下高处的一束树枝,就像平时哥哥高兴时常做的那样,整个人上去飞扬极了。
她先还糊涂,然而细一琢磨,似乎又明白了点什么。
从心头到脸庞,缓缓舒展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贺云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来要摘头顶的桂枝,无非因为身体里藏着一股用不完的精力,急需靠体力来抒发。
刚才他提出求婚时,红的确当场便拒绝了,但是他得很明白,秦学锴求婚时,红惊讶归惊讶,骨子里是沉稳的,然而轮到他求婚时,她明显变得慌乱又羞涩,哪还有镇定可言。
是的,这一点他很肯定。
所以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如同被春风托举,轻扬地高飞起来,必须跳起来扯个树枝什么的,才觉得痛快。
他很平静地上了洋车,一路疾驰到了和贺公馆。
除了白海立,这回又冒出个秦学锴,为防夜长梦多,最好能尽快就能登报声明跟红订婚的事。
刚才已说服了虞太太和虞崇毅,轮到父亲和母亲了,时间不算晚,这时候商量订婚之事正好。
刚到贺公馆,才发现门口来了好几辆洋车,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是段家的,另一家却是南宝洋行陆家。
他面色微微一沉,就在昨日,父亲将陆敬恒买通贺家下人暗算他和大嫂的证据明晃晃地送到了陆老爷的面前,陆老爷羞愧难当,当场便用家法将陆敬恒打了个半死,因下手太重,陆敬恒当夜便被送到了私立医院急救。
不知陆家来是为了何事,儿子做出了这么不体面的事,难道陆老爷认为光重责还不够,还需登门道歉才行
而段家之所以来,恐怕是为了段明漪。
他上了二楼,仍在转角处,就碰到了段明漪。
她像是刚从里头出来,脸上尤有泪痕。
贺云钦停下脚步,淡淡说了句“嫂子。
段明漪静静他一眼,两人擦身而过时,从她身上飘来暗暗一缕芳泽,随着走动,很快便悄然飘散。
贺云钦微微皱眉,忽然想起红头顶上的发香,也不知她用的什么皂角,不似桂花也不似玫瑰,格外清爽怡人。
那晚他们两个在桥牌室时,这丫头还问他为什么黑暗中能认出他来,难道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香味么。
难为她这么聪敏,居然也有犯傻的时候。
这么想着,他脸色下意识便和悦了几分,抬步便往父母卧室而去。
谁知刚到门口,就听里头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你们家老二说来说去是个男人,明漪呢,自嫁到贺家,无端遭受两次中伤,第一回是报纸上的桃色新闻,第二回干脆被下人下了药,若是遭了暗算,我女儿的名声岂不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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