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倒有个想头,要先说了。”
探春从凤姐来了便松一口气,此时忙附和着笑道“凤丫头最有鬼主意的,你且说来听听。”
凤姐便笑道“这头一个,参加诗社的人呢,要先定下来。
咱们家姊妹三个自然不必说了,林妹妹也是咱们一家子的人,自然也是。
薛姑娘就在这里住着,也是一员常来。
只云儿妹妹不常过来,且叫她做一个外员,来了呢,就做,不来呢,咱们也做得。”
“只有公主,却不能这样轻易安顿了。”
凤姐又是福身一礼,“公主尊贵,跟咱们自是不同,便是在座的都加起来也不抵一个公主。
倘或公主肯屈尊来作诗,那是咱们的荣幸,是得上这一个小玩意儿,也只好挂起来请众人瞻仰。”
“把公主做的诗放在一处评判就更不妥了咱们原是臣子,又是在下的,岂能妄言尊上传出去,叫人笑话咱们不知礼数。”
这话才说得妥帖又周全。
若是熙凤方才就在这里,保不齐就依着她了。
黛玉心中暗自点头,却又想道,可如今是放在打圆场上,倒好像是退而求其次,是楚旻不敢似的。
旁人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黛玉却不行,她跟楚旻姊妹同心,又岂肯干着楚旻被人诽谤
“常听外祖母说史家妹子直爽干脆,想来在家也不受什么约束,寻常俗事也不放在眼里了。”
黛玉也不里凤姐,只了一眼湘云,笑道,“今日我瞧着也是,史姑娘格外活泼些,在家跟着长辈学些人际往来各家谱子时多半是走神了。”
湘云回望过去,正不明白黛玉是说甚么,便听她又道“咱们也都是在家耳濡目染才知道些别的,我听母亲说史家是以军功起家,这些年也不知文臣诗也是有的,想必史姑娘也不知道这些。”
“我倒还知道些许,你若是不知道,索性今日我费口舌说了,省的出去叫人笑话不知深浅,却说是史家不经心儿女教育了。”
楚旻一刹那便明白了黛玉要维护自己的心,不由猛地回头望过去,黛玉却执拗地盯着湘云,语气坚定。
“我姐姐,圣上亲封的安定公主,乃与我朝世袭罔替安定亲王同封号,出身东海楚氏,上可追文王旧部芈氏,下可徇前朝名将楚鼎。
楚家繁衍近千载,便出大儒无数,学者百千。
外家张氏一族,曾外祖乃三朝元老,六度入阁,先帝追封文襄公,配享太庙”
黛玉盯着湘云,一字一顿地道“姐姐承启蒙于名师,受阃训于王妃,家风严谨。
你不知道她,我却知道如今你轻飘飘一句因公主尊贵就要评她一个第一,是认定了姐姐不能凭着真本事拿这个第一么姐姐的名誉,又岂能叫你这样轻易污蔑”
湘云心中固然是真有这么一点这个想头,却也只是隐秘的念头罢了,如今被黛玉这样直白地揭发出来,又怎么能受得了,登时便涨红了脸,嗫喏道“我、我本是无心才这样说你又何必这样直白、这样咄咄逼人。”
她把求助的目光向探春,却见探春微垂着头也不知在做什么,却没有回应,只得转头回来。
黛玉冷笑一声,“惯常我听外祖母说你直来直去,怎么换了旁人直来直去,你就受不了了你若明知直白不是好事,却还打着自己无心、直爽的幌子口无遮拦地说话,到底是借此谋些好处,还是真直爽,恐怕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湘云被她逼至退无可退,唯有翻来覆去地说一句“我也是无心的”
而已。
探春忙上来道“史姐姐往常在家说话直爽惯了,这会子想也是一时口快,不曾仔细想过,才至此谬误。”
迎春等也忙道,“她惯常如此。”
湘云眼中含了泪,委委屈屈地缩在一角,也不爽利了,只敢偶然抬头一眼黛玉和始终面无表情的楚旻,便匆忙低了头。
黛玉听得不耐烦,啐了一口,抢白道“说你是无心,你却比谁都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