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璃想到这赏金应当交给别人,便和弟子一起飞到了庐舍,这庐舍是外门的药舍,是一座小小的、却灵气很足的山,山巅是医修弟子居住的苗圃,从山腰往下,就是医舍,有时外门弟子受了伤,又没有合适的丹药治疗,便会来此处医治。
二人就是将古遥送到此处,因为不是宗门之人,医修弟子为他把脉后开了几颗清韵丹,就将人挪到了外面,露在天地间,平躺在竹床上。
杨璃低头着这无名剑修,只想快些交差,就掐了一把他的人中,没有反应。
“治疗了吗”
她问背后那正在熬煮药水的医修弟子,那只是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小僮。
这间庐舍只有他一人。
弟子恭敬地点头“回长老,不晓得什么时候会醒。”
这小医修不认得杨璃,但认得她身上衣袍,这是只有在内门执事堂地位很高的人才有资格穿的,所以不管怎么称呼,叫长老准没错。
杨璃“噢”
了一声,虽然想交差,但人这么昏迷着也不能将储物袋缠他腰间再把人丢出去,说出去没有大宗风范。
她管理此事有一段时日了,整日应付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现在总算是结束了,便丢了一颗法丹给那医修弟子,外加几颗上好的玄品灵石“你好好的治疗此人,等他醒来,便捏碎法丹,我就会立刻赶来。”
小医修立刻收好这价值好几百的灵石,恭敬应从。
杨璃走后,小医修便将这显然不是宗门之人的剑修,搬到了里头庐舍里,捣碎巨麻、仙灵芝、茯苓等药,扣在药罐内,用了一块充满杂质的黄灰灵石,置于药炉下,从医修弟子的手指尖,燃起一小撮的灵火。
古遥无头苍蝇似的,在林子里瞎转了半天,明明很小一只,却跑得很快。
他这分身不及本体的修为,加上在别人地盘上,他不敢露出过于妖异的举措,不然怎么死的都不晓得,所以只是原始地在枫林中跑来跑去,而后无果,只能穿回枫林边缘,但他没再上前一步,而是站在枫树下,隔得远远地,警惕地着安静站在飞檐下,穿着素白长袍的男人。
这是驯兽师
望霄宗捉住自己,却又不伤害自己,不是驯兽师是什么
古遥压根没觉得这就是传闻中的宗主,因为早先来的时候,他找到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那是他刚上鲸舟时,从鲸舟上的册子撕下之物。
容寂才不长这样,容寂是个老头子。
他大胆地推测,这里是兽园,此人是心地善良的驯兽师,等把自己驯好了,就可以等宗门弟子来认领,成为弟子们的灵宠了。
古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听陆拂尘讲过一些轶事,这些宗门里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对待捉来的灵兽的,通常都不会善待。
不行,他得赶紧回到本体去,拿了钱就卷走连锁狐
可是古遥的无极千面诀,还没练到可以自由切换状态的地步,他尚且还在第一重第一境,这得第二境才能做到。
他想沉下心来修炼一会儿神通,又不敢,因为那驯兽师一直着自己呢。
他为何这样注视自己
一人一狐,就那么长久地对视着,久到亘古,到古遥坐了下来,两只爪子慵懒地搭在前头,还是一动不动的戒备地望着他。
他望着那驯兽师倏地消失了,似乎是法术,兴许是个元婴,会瞬移呢。
再然后,驯兽师很快又回来了,提着一个食盒,打开后弯腰放于地上。
旋即,容寂打下一道法术,背身进了自己的三辰殿,一进门,那门就从他身后关上,落在他身上的光从鎏金的落日变成了薄薄的清冷月霜,跨过满地星辰,归于静寂。
他坐在剑前,方才静下的心,再次掀起了狂风过境般的波澜。
幻境里经历的一切,对容寂的影响比他想象的似乎还要深,有一瞬自己不再是容寂,变成了造化人间界里的人类,那拥有凡人之心,经历凡俗一切与刻苦铭心的沈不容。
容寂并不认为那是自己,可造化塔内真实的感受与经历这两年一直滋扰着他,凭生烦忧。
南柯一梦,人间天命,不顾平生,终是虚妄。
何况现在还来了一只真实存在的狐狸,一动一眨眼一歪脑袋,都似幻境。
可他是那么地鲜活,从幻境跳出现实,立于眼前。
容寂审视自己的心,那一团石头捏出来的心脏,雾蒙蒙的、在跳动。
他观察了小狐狸许久,久到自己也不自知,单是望着。
从真实望进幻想。
明月如霜,照见他人犹如画般,渐渐,也像褪色的画一样飘散了,身体与背后那半黑半白的不故剑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