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莱阳县,流岗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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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随记点心铺的随老板娘站在自家铺子的柜台前热情吆喝着。
“客人,来尝尝我们随记新推出的一口酥点心,吃到嘴里包你一口酥到底,齿颊留香,入喉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吃啧,乡巴佬,穷光蛋,一辈子也吃不起一块点心,呸”
“啊哟,公子,点心好吃哟,真的,我店里的这款一口酥,近来是卖得最火的,镇上大户人家的公子都吃,便宜不贵,只要十文一块爹的,买不起什么国字脸,狗屎眉,塌鼻梁,大肠嘴,丑死了,这样的也敢上街来瞎逛,也不怕吓死人”
“啊,欢迎光顾随记小店,夫人,您想买点啥我跟您说,这种一口酥最是好吃,我家那口子一气能吃二三十块跟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男人啊就得宠,他们可是为我们女人生女育儿,拾掇家务事,我们做女人的总得体贴一些,您说是吧来吧,夫人,买些点心送相公,保准让他们感动得流眼泪啊,您要买一斤绿酥啊,好咧夫人您真是位好妻主啊,还要别的点心不一口酥来十块是吗啧啧啧,夫人就是大方仁慈啊,您家相公能有您这样的妻主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啊”
常言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想当初随老板娘被萧笙一罐子砸下去蔫了好些时候,如今再次生龙活虎了,那嘴巴一如当初那般好使,好话与贬低损人之言串串朝外蹦,都不带重复停顿的。
随老板娘送走一位客人,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喜滋滋地拿着木铲子将柜台上的点心码放整齐,完了之后,眼睛不由地瞄向左前方对门的白家杂货铺,不屑地哼了声。
此时的白家杂货铺冷冷清清的,若非那店铺的门面房是他们自家的,这会儿早关门了。
这就是报应白巧玲不是能干么不是号称英俊潇洒么瞧瞧现下怎么样了刀疤脸丑死了,人丑也就罢了,还忒么的狼心狗肺,连自家爹都敢打死,真他爹的不是东西可怜她那几个小相公啊,瘦得跟桑国难民似的,走路都打摆子,唉,这就是命啊
随老板娘想着又哼起曲儿来,左右不干她的事儿
福满堂。
小二娘白胖子正窝在大堂的一个偏僻角落喝着客人剩下的好茶,一边喝一边美美地眯起眼,啊,真他爹的享受
“白胖子,你这遭瘟的死猪,你他爹的又在偷懒了,当心我告知房掌柜赶你滚蛋”
大厨子河微在灶间咆哮着。
“啊,来了来了”
白胖子一气将剩下的半壶好茶灌下肚,抹抹嘴火速去灶间端菜。
二楼的包厢内,房凌正与史夕颜在饮酒,说场内传来说先生略显沙哑的说声。
史夕颜两颊潮红,明显已有醉意,但仍然自斟自饮着。
“表妹,莫要再喝了,喝多伤身”
房凌拦下史夕颜的酒杯,史夕颜甩开房凌的手,又一次一饮而尽。
“表姐,你让我喝吧,你不知我这心里的苦,岚儿她居然撇下我们一家子消失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呜呜”
史夕颜说着,居然哭出声来。
房凌皱眉,不知该如何劝她。
诚实说她理解史岚知晓真相时的感受,史家做得不地道,虽然史夕颜没有直接伤害到莫大溪,但见死不救也算是帮凶了,包括她自己直到现下仍然心有愧意。
而且,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偏偏史夕颜还想发死人财,逼迫她将莫大溪生前写下的话本子翻译成云国文字,并印刷成册,注上史岚的名字拿到店去卖。
虽然她身为商人也做过投机取巧之事,但像这样的,连她都觉得无耻了。
莫大溪不在了,福满堂的生意也便恢复往常那般不好不坏,日子一成不变,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房凌想至此,也将酒杯里的酒仰脖喝尽。
此时史夕颜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莫家村。
莫大溪大堂婶莫阿春的三个儿子莫浩、莫瀚和莫然三兄弟今日又一次回门,莫阿春和她的女儿莫大海明摆着不欢迎他们。
在妻主家过得相当落魄的三兄弟早已练就比城墙还厚的面皮,在娘家虽然不受待见,但好歹能吃到饭,也不用受到妻主毒打。
有时他们被白巧玲打得狠了也曾想过不如一死了之,但他们始终没有勇气去了结自己,就这么死乞白赖地活到今日。
已经到午时了,莫阿春和莫大海强硬将莫浩三兄弟赶出家门,在她们的观念里,嫁出去的儿子等于泼出去的水,再回娘家蹭吃蹭喝简直岂有此理
三兄弟身无分文,他们的妻主白巧玲将银钱抓得死紧,有时他们自己编筐到集市上卖来的铜板也会被白巧玲抢去,一旦发现他们藏有私房钱,白巧玲便会朝死里殴打他们。
近来几个月,白巧玲的行踪变得神神秘秘的,三兄弟不敢过问,在家时尽量勤快乖巧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仍时常被白巧玲揍,偶尔白巧玲的娘白丰之也会对他们拳脚相向。
三兄弟有气无力地坐在村东头的大树下,日光暖暖地透过树冠投射在他们那缀了不少补丁的长衫上。
“大哥,我好饿啊”
莫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