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是侯府难得轻松的时间。
今年的冬至恰逢十六,夜里又没有雨雪,月圆当空照耀,亮得皎洁又浩渺。
没有军务缠身时,燕山会揽着观亭月在花廊处偎着夜景。
家中的花圃有位老匠人细心打理,据说是大绥建国之初,燕山从关外救回来的一个外族的花匠。
他生得高大,皮肤很白,眼眸深邃,一头长发泛着棕色,还微微卷曲。
此人长年沉默寡言,极少提自己的旧事,只一心一意地侍弄花草,脾气性格倒也和善,观亭月偶尔捡到的那些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全赖他帮着照顾养活。
也不嫌这些小畜生会压坏草木。
小茶几上烹着热酒,炉子里燃得哔啵作响。
她靠在燕山怀里,廊下的几只杂毛黄狗正欢快地在地上扭打作一团,不时又爬起身,甩甩脑袋撒丫子追逐。
现在这个年月,战争少了,流浪无所依的孤儿也少了,观亭月起初有想法像她爹那样办个学堂,或是善堂,收留些没去处的小孩子。
然而后来发现这想法太难实现
如今谁家有个娃娃不都当宝贝供着,哪会像从前那般,由于没米下锅只能把亲生骨肉置之不理。
于是,她捡不着小孩儿了,只能改捡小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应该算是对观林海的致敬吧。
应该
“嚏”
燕山正在饮酒,冷不防听她打了声喷嚏,刚要问,观亭月摆了摆手,约莫是想说自己没事,然而紧接着又来了两声。
“阿嚏”
尽管极力在克制,但她肩膀颤抖的动静,燕山不是没感觉到,赶紧把酒杯搁下,“是不是冷了”
他伸手握住她双肩搓揉一番,“要不回房去虽然炭盆烧得旺,可花廊到底四面透风,还是容易着凉。”
观亭月摸了两下鼻尖,仍坚持道“等等”
她才说话,近处不知何地铮然窜起一道笔直的光,而后在天空倏忽炸开,宛若洒了把细碎的金粉,漫天皆是稍纵即逝的流星。
“等等,把烟火完吧。”
她蓦地来了兴致,燕山也就不好再催促,摸索着扯过背后的薄毯给观亭月用力地裹住。
她抬头专注地盯着夜空,也挪动身子,往他胸怀贴紧了些许,头靠在他颈窝之处。
燕山便将背脊挺得愈发笔直,好让她躺得更舒服。
“啊。”
观亭月伸出手指,双眸间尽是璀璨的光华,语气难掩惊喜,“下雪了。”
因得风势不大,那些雪懒洋洋地从上空往下坠,其间再被耀目的烟火一映照,白得何等可。
而石阶前,几条打滚的黄狗也都安静下来,纷纷蹲坐成一排,好奇地仰望苍穹。
被声响吸引的两只黑白猫跟着从窝里探出头,继而往这边碎步小跑,却不出花廊,只挨在火炉边上,倒有一个钻到她臂弯里去的。
燕山低头瞥见,不知怎的,心头莫名温暖,轻轻蹭着她微凉的发丝,目光往上移,了无挂碍地着烟火绚烂盛开,又消失无踪。
于是,这一夜观雪景的后果,就是晚间入睡之际,观亭月的“老毛病”
如期而至。
“来了月事怎么不早点说”
燕山端着烛台,将炭盆给挪到床边的位置,伸手试了试温度,本欲再让婢女烧一盆来,偏她就是不肯。
约莫觉得这病情叫下人们知晓了,有点拂自己的脸面。
“两三天了,也没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