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叮嘱了她一句,还是要走:“我有事出宫,晚些时辰去嘉宁宫寻你,有话跟你说。”
那日太监的报丧打断了一切,接连而至的便是繁缛的礼节,她虽一直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萧翊却不难看出,她的神色和状态都不大对,萧玉华毕竟是她的生母,她绝不可能无动于衷,那袭未能说出的话便耽搁到现在。
萧清规闻言并未答话,只是暗藏心事地重新低下了头,萧翊无声叹息,匆忙离开扶灵宫,还不忘叮嘱宫女:“让寿眉盯着,她身子刚好了些,莫跪久了。”
出了宫门,萧翊一身缟素,策马于主街,缟素之下露出一截玄色衣尾,纷纷渐上飞溅的泥水,一路疾驰回到王府,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摒念就等在院中,闻声转过头来与他遥遥相视,手中仍撑着那把黄油伞,作寻常民妇打扮,荆钗布裙,红颜虽老,眉目依旧。
萧翊上一次见摒念还是在元徽十七年的深秋,萧清规出凉秋宫不久,摒念与他们兄妹二人作别。
当时的千秋寺还叫景光寺,尚未修葺翻新,相传摒念在景光寺落发为尼,随后绝然离京。
一别十二年,如今萧翊看着她那一头华发,鬓间点点银丝,下意识觉得她当年并未剃度出家,只是离开了永安隐居。
他忽然觉得眼前容颜并未大改的妇人有些陌生,不愿上前靠近她,她似乎携带着使命而来,看他的眼神挂着明显的不忍,百感交集地出声唤他:“翊儿。”
他喉咙微微哽咽,冷淡应答:“姑姑,你回来了。”
随后,摒念摊开了手,掌心安放着一枚玉珏,那是萧玉华的信物,原是一对,另一枚萧玉华一直贴身佩戴,萧翊绝不陌生。
深春的雨依然萧瑟,福安宫中,萧清规请了千秋寺的和尚在此为萧玉华祈福度亡,持颂佛顶尊胜陀罗尼咒,一切恶业孽障,悉皆灭尽,往生清净。
院景凋零,梵呗悠扬,淅沥沥的雨突然止息,指不定何时再下,萧清规矗立在湿冷的石阶上旁观,看到那盆被汤药浇灌的芍药经风吹雨打后开出一朵萎靡的花,满目白幛下唯一的一点红。
“念窗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萧清规低喃道,旋即转身背过梵唱的僧侣,兀自离去,同时知会寿眉,“把那盆花丢了。”
一路无言地回到嘉宁宫,萧清规未准寿眉传步辇,独自走回去的,浑身已被凉意席卷,发出细微的瑟缩,宫女烧起炭盆取暖,寿眉则想服侍萧清规更衣,刚触到丧服的丝麻就被萧清规攥住了手臂。
她的语气紧张兮兮:“兄长离去多时了?”
“长公主,王爷才走半个时辰。”
“本宫这颗心突然有些不安,你赶紧派人去查探,他去了哪儿,又见了谁。”
“是,奴婢这就去。”
“让他们快些,速去!”
阴雨天暗,明明才晌午时分,却好似夤夜将至,雨势虽歇,房檐边仍有水帘坠地,旋律急促,催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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