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中秋,贾政便上任去了,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贾宝玉在园子里好生读,但他前脚刚走,贾宝玉后脚就把这话抛开了,依旧混在姐妹丫头堆里,不是簪花斗草,便是拆字猜枚,一晃就过了年节,过的很是快乐。
这日薛宝钗家去,薛姨妈想起宝玉最吃糟鹅掌,便满满装了一碟子,让薛宝钗顺路带进园子里去。
薛宝钗便往潇湘馆来,见贾宝玉一个人坐在廊下,正低头在作什么,遂悄悄走了过去,却见他穿针引线,上下翻飞,竟在绣一朵清清亮亮的芙蓉花。
“姨夫走时是怎么嘱咐你的”
薛宝钗见了又气又好笑,不由开口规劝道,“你这会子就抛在脑后了如今出了正月,正该静下心来读,簪花斗草也就罢了,你偏又弄这个,也不怕别人见了笑话。
等后年回金陵乡试,难道要交白卷不成如今有个现成的先生在,你偏不去找他。”
贾宝玉正一心刺绣,冷不防听见薛宝钗说话,不小心扎在了手指头上,便有圆滚滚的血珠子冒了出来,薛宝钗忙取了帕子要给他缠住,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宝姐姐这是来笑话我的”
贾宝玉听得刺心,以前人人都围着他转,自从园子里搬进来个贾琮后,大嫂子和三妹妹她们便整天夸赞不绝,旁人倒也罢了,连林妹妹也同他生分了。
他去暖香坞时,十次里有九次能见贾琮,有时候明明是众人在一处说话,他俩却偏互相打哑谜,说话说半句,末了还相视而笑,似是眉来眼去,便知对方肚腹里想什么,让贾宝玉和姐妹们都的莫名其妙。
贾宝玉虽半懂不懂,但也出来林妹妹和贾琮他们姐弟两个,亲密友胜过旁人。
他见得多了,总觉心里不自在,便也不去了。
“宝兄弟,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么”
薛宝钗听后含泪道,捡起地上的帕子抚上了胸口,“我说这些话,可都是为了你好。
你天分比琮兄弟强出许多,又是嫡出,又有个亲姐姐在宫里,若是在读上用些功夫,琮兄弟哪里能比得过你呢。”
琮兄弟,琮兄弟,满口都是琮兄弟,贾宝玉最不耐烦和贾琮比,当下便冷笑一声,“这可奇了怪了,我如何能知道宝姐姐的心宝姐姐既有这些心思,何不劝薛大哥哥去呢”
戏文里常说,人面咫尺隔千里,知人知心好难求。
贾宝玉想起这个话,深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连从小儿一处长大的林妹妹,如今也生分了,遑论是其他人呢。
贾宝玉情急之下,竟将他自己和薛蟠相提并论了,只因他想着,宝姐姐又不是老爷太太,怎么就来管他读了呢连大姐姐都没说他不好呢。
宝姐姐既要管,也该先管薛大哥哥去。
过了年薛大哥哥越发胡闹了,连香菱都跟着甄娘子躲到兴隆街去了。
听说薛大呆子在外头醉酒,竟被雨村使人诓骗了字据,姨太太遣人去兴隆街要人,人家只说是已和离了,再不肯来呢。
莺儿在廊外站着,听到这里,不由为姑娘委屈,遂走近了几步,“旧年你挨了打,我们姑娘为你不平,还和我们大爷闹了一场,谁知道你倒是个不识好歹的。”
“这又是什么话”
贾宝玉正要细问,便见鸳鸯走了来,笑着说老太太请他去呢。
贾宝玉和薛宝钗便到了老太太屋子里,见迎春,探春,惜春,和林黛玉贾琮都在,原来再过半个月就是林黛玉及笄的生日了,老太太和王熙凤正商议怎么过呢。
“咱们家的戏班子不好么,又凭白花一百两的银子上外头请去。”
王熙凤听了后笑道,就连老太太过寿,满打满算有五百两银子也就够了。
如今林妹妹的生日,老太太又是要请戏班子,又是让新打珠花簪环,先不说林妹妹头上戴的就没见重样过,老太太年轻时的钗子簪子也都收着呢,遂又补了句,“街上的样式虽好,可哪里比得过老太太年轻时穿的戴的,难道是舍不得给林妹妹,所以才让我们往外头打去么”
王熙凤大略估算了下,请个戏班子一百两,再打珠花簪环,不得花二三白两银子再加上酒席的钱,衣裳的钱,只怕五百两银子也不够。
“以前的虽好,可到底不时兴了,你问问你妹妹什么,只管按她要的花样打去。
咱们家的戏班子唱的也好,可不论是作生日,过节,哪回不是叫了她们来如今咱们听腻了,让她们也歇歇,你只管请最好的戏班子。
你放心,若是生日的份例不够使,你只管和鸳鸯要。”
“宝兄弟,你听听。”
王熙凤把贾宝玉叫到了跟前,“我们这些人就算了,如今可是连你,也比不过你林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