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进京来看看,一看,果然不错啊。”
她靠在迎枕上,似笑似叹,跟没看见王青青一样自言自语,“天下英雄谁敌手,果然不错啊。”
她又咳起来,仿佛要咳碎一个十七年的幻梦,王青青替她拍着背,想让她别说了,她却谈兴正浓:“沈云瑶没了三个孩子,我没了两个。
她们母子见过面,我连我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
“我的孩子么,冤有头债有主,该讨的我讨回来了。”
“我们是一家人,他也是有仇必报的人呐!
大公主的账还没算完呢,皇上从来没有忘记那孩子是怎么没的,他那时候就跟我说,我欠沈云瑶一个孩子。”
“他那么伤心,当着我的面咳出了好几口血,我说表哥,此事我无话可说,可那是你亲舅舅,他是急疯了,他不是真的想害小长乐,他是急着帮你除了许家……”
“他看着我,就把圣旨收起来了。
他一定觉得我很蠢,什么亲舅舅,什么为了帮他除掉许家,我阿爹明明是想当许太师。”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清清白白一个人……”
她的唇打着颤,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带大公主去御花园的宫人有一个是借着我的手送进宫的,我没想到……我以为……我没想到……我不喜欢沈云瑶,我不想欠她的,阿爹……”
她没头没脑地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王青青听不大明白,见她哭得这么委屈,大着胆子去揽她的肩膀,她捂着脸哀哀地哭:“阿爹,阿爹,我不想欠沈云瑶的,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她整张脸埋在手心里,连啼哭声都闷闷的听不分明,只听见一声一声含含糊糊的“阿爹”
。
王青青想起当年将离剑南,阿娘也是这样捂着嘴闷声哭:“青青啊,我的青青啊……”
她那时也想跟纯妃一样,喊一声阿爹问,阿爹,女儿这一去,你心疼不心疼?可隔了这许多年,她打王子牌打着打着倒是比纯妃娘娘参悟得早一些,人还是自己心疼自己,自己珍重自己吧。
纯妃哭了一阵才缓过来,跟突然发现王青青在场似的,立刻从她肩上弹开抬头坐好,尴尬的沉默了一百年那么久,她才轻轻说:
“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年大公主的事,陈家有份,我爹有份,甚至沈云瑶的娘家也伸了手,不过是弄巧成拙悔之晚矣罢了。”
她又开始翻她的标志性白眼,“陈家怎么样,你瞧见了。
南边还要作死,你也瞧见了。
不用心存侥幸,昨日的陈家,就是来日的刘家。
陈彩容还能毫发无损去伏龙寺抄经,可沈云瑶已经死了,你我是不会有这种福气了。”
王青青一颗心直往下坠,几百个问题涌到嘴边,她选了最蠢的那一个:“娘娘……沈皇后没了,咱们有江皇后啊。”
这句蠢话很大地愉悦了纯妃,她再次找回了仙气飘飘的感觉,一翻身就背对着王青青躺下了:“江映柳,她也配?”
王青青觉得脾气再好也有极限,她真的想骂人了,但她毕竟接受过南阳侯提供的义务教育,对仙人还是有着应有的敬畏心,只好努努嘴起身想走人,纯妃长长叹了口气,背着她又开始自言自语:
“雪中送炭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江映柳最多只能让林家那位抱养个小公主,那也是姓林的知情识趣。
沈云瑶死后,林家为了后位跳了两回,她给家里赐一幅字就全消停了,皇上自然投桃报李。
从前皇上在我跟前夸过她,说她跟姓周的双双生不逢时,若是生做男儿,必揽于麾下做肱骨之臣。”
“宫里这么多人,姓江的东施效颦,姓温的不务正业,姓郑的没志气,姓周的没骨气,只有姓林的,还算可以入眼,可又太多事了。”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喜欢,她们也都救不了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王青青一边不敢相信纯妃娘娘居然开了尊口给自己解释说明,一边开始算按着南边那个作死劲儿自己还能活几天,一边还要担心她爹真的把小妹妹送进宫来,一晚上噩梦连连,第二天也病了。
等王青青病好了,秀女也进宫了,剑南的秀女又被皇上拒绝了一次。
王青青不知道是喜是愁,想着那夜纯妃娘娘都跟自己论上“你我”
了,便忘了仙凡之别想坐下来跟她讨论,被她用南华经一把砸在脸上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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