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争吧。
这种有理有据的争权,李治又会如何回答呢?
他还放在棋盘之后的那只手,在武媚娘所能看到的角度,正在以虚握的模样,诠释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可他没能接下那棋盘落子,好像也已是一种不敢上台撕破脸皮的征兆,摊牌在两人面前了。
直到在殿外的更漏出了一记响动后,他才终于开了口:“你让我再想想,明晚我给你答案。”
武媚娘起身:“也好,陛下是一国之君,决策举足轻重,该当多想想的。”
“今日事多,我也倦了,就不打扰陛下安寝了。”
李治张了张口,本想说出一句挽留之言,可在方才的争执之后,这样的话他又如何能够说得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皇后是以何等雷厉风行的方式提出了那珠英学士之名,就又是以何种不容插足的方式离开此地。
当皇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他耳中的时候,李治才终于抬起了手,一把砸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再想想……”
他要再想想才能决定的,何止是天皇天后在决定继承人时的身后名,还有另外的东西。
在对媚娘给出一个回复之前,他需要再去见一个人。
次日随侍在紫宸殿外的千牛卫将军,就听到了天皇陛下给出的第一道命令:“去问问,安定公主
现下在哪里?”
千牛卫疾步去打探后带回了消息:因昨日周王将东突厥上贡的马匹送给了安定公主作为生辰礼物,公主自然要去确认一番,便去了御园校场。
“陛下是要将安定公主召到御前来吗?”
李治沉吟须臾,起身答道:“我亲自去一趟,不必提前通报了。”
但或许就算他让人提前知会,所看到的场面也不会有任何一点不同。
当李治抵达校场的时候,那匹为安定公主所驱策的青海骢,早已成了这些新上贡马匹的领头。
其余的马匹,则变成了李治模糊的视线中挪移的黄白黑棕色块,像是一团律动的浓云,就紧随在那一点寒芒之后。
斑驳的墨云愈是浓重,也就显得那一骑当先的身影越是傲然绝尘,在她弯弓搭箭的刹那,今日难得炽烈的日光几乎完全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哪怕这些随同李治一并到来的千牛卫,也都因先将注意力放在了安定公主的身上,而并未留意到箭靶摆在何处,但声音总是骗不了人的。
那一箭破空的风声,在马蹄奔腾的响动之上依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这是几石弓?
已经许久不曾听安定说起她的习武之事,让李治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下一刻,觉自己根本无法给出一个答案来。
唯一能够证明这一箭来势汹汹的,是箭靶被这一箭直接破开的响声。
在场外围观的太平直接出了一声高呼:“阿姊好厉害!”
从驯马统御到弯弓射箭,对于并不曾亲身参与过田猎和战斗的太平来说,简直像是在话本之中才会有的场景。
不过很可惜,她今日的观赏到此为止。
李清月眼尾的余光已瞧见了来到此地的李治,当即拨马回头朝着一旁行去,将这些“礼物”
都给停了下来。
随后一扯缰绳行到了李治的面前,翻身跳下了马背。
“阿耶怎么有兴致来校场了?”
今日虽非出征,但在李清月伸手解去了手上的乌金色指套之时,依然不难让人看到一种蓄势待的锐利。
这种锐利,甚至和她阿娘的那种据理力争,还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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