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这一次的疾病作来得尤其迅猛。
当襄王妃赶到此地的时候,住在襄王府上的御医已到了。
这些人本是天皇天后为了彰显对于长子的爱重,在将李弘由太子废为襄王之时,他们也随同来到了襄阳,以便随时医治李弘的不足之症。
可她目光逡巡一番,却见他们个个面露难色,在看到她时,简直像是看到了个主持此地局面的救星。
“襄王的情况如何了?”
信使连忙快地将先前的情况通报了一番。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
倘若他知道为襄王报信会引来李弘这样大的反应,甚至眼看着要将他送上死路去,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走这一趟。
不错,听闻襄王在朝堂之上曾经将陛下给直接气昏过去,但他终究还是被陛下寄予厚望的孩子,光是看着今日此地的太医阵仗,便可见一斑。
那么谁也没法做出断言,天皇若是知道了此地的情况,能不能只怪责于让他来送信的人,不要牵连无辜……
“医官怎么说?”
医官答:“襄王此前就忧思郁结在心,体内正气虚弱,自来到南方后又突感痨虫——”
“我不要听那些多余的。”
襄王妃打断了他的话,“你直接说现在的情况。”
“他此次愁绪攻心,导致体内再次失调,痨瘵难控,现如今正在昏厥之中,盗汗情况尤为明显,加上先前还有咳血症状,恐怕……”
医官心中惶恐,却也不得不给出了答案:“恐怕已到痨瘵最为严重的时候,就算是圣手神医到来,也难以治愈了。”
就算是寻常人感染了这样的病症,都很难有治愈的希望,何况是襄王这样的情况。
他本就有不足体虚之症,严重到成亲至今也不曾有后,更动辄感染疾病在肺。
他们这些医官是人而不是神,又怎么可能在李弘自己都不注意身体的情况下保住他的性命!
襄王妃朝着余下几名医官凝视了须臾,清楚地看到在他们的脸上分明已写有了一个相似的答案。
这个“回天无力”
的答案摆在她面前了。
他没救了……
“罢了,我会向天皇天后陛下写明缘由的。”
她垂眸之间轻声开口,掩住了向来娴静温顺的目光里掠过的一抹决绝,忽然抬步朝着屋中走去,“襄王这边由我来陪着。”
此地的太医如蒙大赦,“多谢襄王妃。”
谢她做什么呢?
襄王妃迈步踏入屋中的时候便不免在心中想着。
若不是襄王和她这对夫妻的缘故,这些太医也根本不必这样担惊受怕。
好在,这样的日子终于快要结束了。
对于大唐的那位陛下来说,他的风疾之病影响到了头脑,在作后病情更为错综复杂,要醒来不容易,可对于李弘来说,他是因为一时之间的气血上涌而倒下去,又很快因为胸肺的咳疾而被惊醒了
过来。
襄王妃刚在李弘的病榻边坐下,就见他已翻覆着试图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夺过了她递过去的巾帕,好一阵的呛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两次咳血,已让他暂时咳空了积存,这次在巾帕上只有淡淡的血痕。
可这抹象征着病入膏肓的颜色,在李弘看来依然刺眼得吓人。
他缓缓躺下来的时候,脸上已又多了几分颓丧死气,像是过了有好一阵的失神,才从那种梦游一般的状态下缓和过来,对上了身旁之人的眼睛。
确实是眼睛而不是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