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轩也应该是没有睡好觉,他在公鸡的打鸣声中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惺惺忪忪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了腕表上那绿亮亮的指针刚好端端正正地指片面凌晨三点。
杜泽轩拉了一下床边的麻线绳,屋顶的灯就亮了,院子响起几声零零落落清清冷冷的犬吠。
他起身走到靠墙的书柜前,书架上中下三层摆放整齐的各类图书上面早已布满了灰尘,便抓起窗前方桌上的毛巾拍打了几下,就从中挑选了一本曾国藩的《挺经》随意翻了起来,却又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从手掌穿刺到手心。
他借着这不明不暗的昏黄灯光,看到手上的水泡已经破皮。
杜泽轩那本《挺经》,新初那年也看到过,但一看到曾国藩的名字,他就放回了原处。
当历史老师讲到清朝,新初心里的愤怒就像火在烧一样,他的这种痛恨让他错失了大清的很多名臣和经典,直到后来他读到《纳兰若容词》。
杜泽轩刚要昏昏沉沉地睡去,天就亮了,张凡媳妇早已把稀饭馒头和鸡蛋端上了桌。
这鸡蛋是张胜特意嘱咐加上的。
杜泽轩看到双眼红肿的新初,咬了一口馒头说:“我看你也没睡着,也是被公鸡叫醒了的?”
新初哭笑道:“公鸡叫几声还好点,最烦的是竹笼里的蛐蛐,一晚上都没歇息。
一碗稀饭喝完,杜泽轩又叫新初把欧玉兰、段言喊了过来,四人一起开了个短会,对下一步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最后对驻村纪律作了进一步强调。
大致意思大家可以通过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一方面要取得群众信任,增进群众感情,另一方面要广开纳言渠道,多听群众意见。
同时,要注意工作方法,遵守工作纪律,既要住在群众的家里,更要住在群众的心里,未经准假,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岗。
他本人一周至少来河东乡一次,在村上开展工作不得少于一天。
会议结束,杜泽轩就要赶回城里参加县委常委会议,汇报驻乡进村入户工作开展情况。
张胜一直在楼下等着。
他知道这会议,他不是能参加的,但杜部长却不能不陪。
张胜家就住在张凡的隔壁,他之所以把杜泽轩安排在这里,除了条件好,让领导住着方便,更为重要的是,他随时都可以靠近领导,也随时可以掌握一些情况信息。
杜泽轩一行下了楼,张胜就迎上去递烟。
杜泽轩说:“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张胜陪笑道:“知道,知道,我这不见到领导习惯了嘛!”
出行时,杜泽轩就低头对新初耳语一番:”
这两天,你抓紧找乡党委、政府班子成员谈话,必要时,可以找找乡上的重要部门了解一下情况,把班子的问题摸准,我周六过来听取你的专题汇报。
“
新初一下就感受到了杜部长对自己的莫大信任,顿时觉得自己的任务神圣而光荣。
送走了杜泽轩,欧玉兰、段言和新初三人各就各位开展工作。
新初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找张胜谈话。
跟自己的老师谈话,新初很不习惯。
当然,张胜更不习惯。
谈话是其次,关键是要自己随时在新初面前保持笑脸,他有些做不到,但又不得不做到。
新初问:“张书记,你知道你测试打了多少分?”
“知道,昨天杜部长就在电话上告诉我了。”
张胜的脸堆满了笑容。
“你怎么连‘三讲’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一进乡机关大院,那黑板报上就写着:乡党委书记张胜书记强调,党员干部一定要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
这本不是你说的,偏要说是你说的,叫你写你居然还写不出来。
你自己说的还写不来?你这个不知道,你怎么当乡党委书记啊?”
当年,新初转学到公社小学时,数学老师张胜曾轮着眼睛问过他:“你爸爸都被抓了,你还来读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