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文怪笑道:“你和六个侍女同住,你不干净。”
“我不干净?”
林建军困惑不已,“为何跟她们同住就不干净?”
“她们虽是女子,力气小,但是我洗漱沐浴的水也不靠她们挑。
春夏秋一天浴洗一次,冬日两到三天沐浴一次,怎么就不干净了?”
“我说错了,你没有不干净,”
见他反应便知自己说错话,裴静文吭哧摆手打算蒙混过关,“我去洗漱了。”
林建军隐隐感觉不对,手掌压着她肩膀不让她起身,垂眸觑着她,探究道:“你说的不干净是什么意思?”
“哎呀……没什么意思。”
裴静文左顾右盼,不敢看他。
林建军忽然明白过来,严肃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怀疑我和她们……我与她们清清白白,不信你去问青苍。”
裴静文心虚道:“我没说你和她们有什么,你误会了。”
林建军却知自己猜对了,他深呼吸强压被污蔑的愤怒,想着还是要把话说明白,缓声向她解释。
“我本该别院而居,阿兄说一家人挨着住才像话,扁担花没出生前,她住的东厢房原是我在住。”
“平乱回来后,我搬至东宅主院东边的濯缨院,阿嫂便让桑落、兰生、郁离、流霞跟着我搬到濯缨院,一起搬来的还有青苍。”
“我不想瞒你,阿嫂让她们跟着我确实还有别的意思,可我从来没有过!
自己不愿不喜为其一,阿兄耳提面命为其二,她们惧我怕我为其三。”
“至于为何不改用仆僮服侍,一是我心性坚定,犯不上为这点小事拂逆阿嫂。”
“二是扁担花和决云儿会走路后,怕他们乱跑不见,两个院子院门常关,搭了个空中连廊供他们穿梭。”
“三是当年……”
那件事实在作孽,林建军暂时不想对她说,生硬转折道,“因此我院里除了青苍,没有其他男子,一应事务皆由侍女、仆妇打理。”
“一次赴上司私宴,他吃醉酒后,非要把为我斟酒的侍女送给我。
那个侍女就是碧潭。
至于南吕,她是今上所赐。”
“送?赐?”
裴静文眉心微蹙,嫌恶地说,“这都是些什么烂字眼儿?好像她们不是人,而是猫狗宠物。”
林建军声音毫无起伏道:“阿静,我只是陈述她们被‘送’给我、‘赐’给我的客观事实。
说难听点,她们在旧主心中甚至还没猫儿狗儿分量重。”
“左金吾卫大将军,碧潭旧主,我的上司,所养爱犬病逝,三十六童子为其披麻戴孝。”
“陛下,南吕旧主,天下至尊,极喜一只狸花猫,戏封其为正三品狸奴大将军。”
说到这儿,他自嘲一笑:“阿静,我这云麾将军的虚职不过从三品。”
裴静文注视他无波无澜目光,顿生悲戚之感。
天子戏封狸花猫为大将军倒也罢了,可以理解为一时兴起下的随口胡诌,当个玩笑听听也就是了。
三十六个童子为一只狗披麻戴孝,脑海中想像那个画面,裴静文感觉自己仿佛看见一出荒诞诡异的默剧,头皮下意识麻。
那位左金吾大将军所作所为,让封建尊卑等级秩序在女郎心中具象化,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尊卑贵贱。
得到上位者喜爱,便拥有凌驾于下位者之上的权利——哪怕那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