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出了翠微居后,沿着青砖小道往前。
小路蜿蜒,并不是去知北楼的方向。
眼下时辰差不多了,得赶去评定修为的通真楼。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大多对他冷眼相向,也有毫不遮掩自身恶意的,更有人路过时,手掌反复握拳身怀杀机。
陈长安看似毫无察觉,体内气机却是流转不止,小心戒备。
夏妙嫣说世间所有事情,都逃不离利弊二字。
权势最是动人心思,学宫的规矩再怎么森严,也不会缺武青那样的弃子。
背地里敲黑砖,下阴手的手段绝不会少,得小心再小心。
他可不想在阴沟里翻了船。
好几次明明觉察到有人躲在一旁窥探自己,眸光险恶,等走过去时,又什么人也没有。
也不知是那些人暂时不好出手,还是被其他人拦了下来。
陈长安私心里指望是后者。
最好是夏妙嫣和学宫出的手,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太过分神了。
走了一路,心中念头百转,种种情绪缭绕。
小心谨慎,迎奉卑微,愤懑不甘。
想着想着,不知何故,明明知道那么多人环伺在侧,局中棋子陈长安,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别样念头。
没去想境界评定该如何应对,也没去想乾榜甲子该如何去争夺,而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马车上宋青瓷寥寥的语气,和她颤栗而温凉的红唇。
真是奇怪啊,自己明明和她并不是很熟。
怎么还是想起了她呢。
陈长安低声问自己。
他当然能猜出宋青瓷昨晚大闹听雨楼的心思。
她这只提线木偶,想要不被人掌控,就得跳出来,然后无理一手。
外人以为她是见色迷途不知进退,实则千年家世蕴养出来的贵女,心机手腕绝不差多少。
她那句话看似是与林玄机争风吃醋,不过是要置他于火中,推着他去争甲子的精巧算计。
只有他的地位愈高,风头愈盛,那她将来摆脱提线的机率才能愈大。
被摆了一道,陈长安心里打定主意,等再见到小娘子时,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口舌之快才行。
可惜,小娘子一上午都没来。
摇了摇头,收敛起心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陈长安再三告诫自己,要稳住,不能浪。
美人如虎蝎,得清心寡欲,如履薄冰,才能活得长啊。
不多时,终于到了地方。
与学宫里按照资质划分出六十座修行学舍不同,评定修为的通真楼只有一座。
占地极大,楼高有百丈,直入云霄,巍然屹立于世间。
整个高楼无门无窗,只有一楼处挂着块匾额,上书通真两个鎏金大字,据说是当年连山山主亲笔所写。
历来名山高楼喜欢贴些名人诗字,以彰显地位底蕴,学宫也不能免俗,陈长安姑且就信了,只是觉着,山主的字也并没想象中的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