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宴那日,范渺渺才肯现身,独坐角落。
柳千亿专程走到她面前,敬她一杯酒:“此事能够顺利推进,小姑有功,要多谢你在府中忍辱负重。”
柳千亿执意要当众还她尊重,给她体面,范渺渺虽觉不必要,眼下也不勉强,当即含笑学他说话:“千年之后,谁还会记得小小的我?一点名誉,不足挂齿,何须介怀?”
众人凛神细听对话,此时方知向来是他们姑侄做的戏,面上虽有怨怼,事已至此,却也只好打哈哈,一笑而过了。
酷暑渐消,夏日悄悄溜走,柳令襄的回信也到了。
柳令襄写道:“你在信中托付我询问的事,已有结果,因知你不欲为他所知,所以我并不曾提到你。
后附他的回答。”
前一阵子,范渺渺曾经去信,告知柳令襄她眼下的困境。
那时她已从李帘静那里获知解决的办法,但她仍突奇想,很想知道如果是晏庄,他会有什么对策?
这点心思不好对人言,好在,柳令襄心照不宣,没有揭穿。
范渺渺拆开附信,目光匆匆掠过,只见晏庄提到,要打破壁垒,让三家同心一力,需得有外力推波助澜,此“外力”
便是朝廷,所以他认为一开始,“新亭窑”
的版图就该按照行政规划进行设计。
他在信中跟柳令襄直言,说“新亭窑”
本就有一半官窑性质,日后规模做大,少不了要依仗皇家的势,既然如此,不如彻底坐实官窑称号,此后官员到此坐镇监烧,三家自然而然会同通一气,一起抵抗官家,从而放弃那些无谓的纷争。
对此番话,柳令襄看过后表态:“我不喜他的说辞。”
范渺渺想,令襄小姐还带着点天真的想法——也许是去年,柳家奉命大量烧造贡瓷,给她的压力太大的缘故,她目前十分排斥官方的强加干涉。
然则,诚如晏庄所言,“新亭窑”
规模做大以后,不可避免会彻底沦为官窑,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其实也正是鲁、陈二家情愿响应柳千亿提议的原因之一。
晏庄的对策,与李帘静的很不同,带着明显是“上位者”
的思考与远瞻。
在柳令襄这当局者的眼中,太不讨喜,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想必他也有自知之明,但他居然如此坦诚。
——他是在跟自己对话。
范渺渺心下惘然若失,心想,我确实是在试探你的野心,那么你现在呢,也是在试探我吗?
可我有什么值得你试探的?范渺渺拿锁打开抽屉,望着里面厚厚一沓的信件,蹙眉怔——全是她返新亭以来,晏庄从京中寄来的。
平日她不许旁人收拾这里,有一次,金妈找东西,无意打开翻找了一遍,被她看见,当场变色。
自此以后抽屉便上了锁,连牵云也知道要小心,绝不敢妄动。
可笑的是,锁得住柜子,锁不住她自己思绪纷飞。
范渺渺回过头,让牵云收拾行囊,牵云好奇,问道:“小姐,咱们要远行吗?”
范渺渺随意将头一点,在给柳令襄的信中写道:“而今公事俱已尘埃落定,我欲前往京中,了却一件私事。”
笔尖悬停,显出她脸上犹豫之色,半晌后,她眉宇逐渐坚毅,复而落笔,请柳令襄为她提前安置。
牵云嘀咕道:“算算时日,金妈就要回来了,到时见小姐又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