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呀!
苏若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周身寒意凛冽刺骨,她挣扎着想要离开此处,却浑身绵软无力。
她奋力想要睁开眼睛,却不能视物,四周一片混沌昏暗,她似乎在黑暗虚无之中漂浮,已渐渐手脚麻木,就快要冻毙而死。
苏若感到一阵绝望,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自己是快要死了吗?也好也好,反正唯一疼爱她的娘亲已经不在了,她在这世上再无亲人。
她本就生不如死,如此无牵无挂地走了,倒也干净。
只是白白便宜了那群坑害她们母子的恶人,大仇不报,死不瞑目。
苏若觉得一阵阵窒息,喉咙仿佛被铁掌掐住,已感觉不到痛苦,就这样结束了吧。
这困苦难言,受尽磋磨的一生,毫不留恋,终于解脱了。
——
苏若出身并不差,她的祖父苏长青,是本朝有名的大儒清流,四十岁为翰林学士,主文翰、掌科举多年,为官清正,坦荡无私,于大节之上坚守正道,为国为民选拔才俊无数,门生遍布天下,深得帝王信任,在百官之中颇有威望。
他死后,甚至被皇帝追封为文善公。
出生在这等高门世家,苏若本应一切顺遂,然而她此生悲惨的根源就在于,她有一个心黑手狠又烂泥扶不上墙的亲爹。
祖父苏长青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苏廷柏就是苏若的爹,无才无能,读书不成,又不会经营之道,加之生母刘氏自小溺爱,虽一事无成,却自视甚高。
偏生他的大哥——苏长青的大儿子苏廷楠,为人精干,极通文史,年纪轻轻便做到了礼部仪制司少卿,后外放金陵膏腴之地为官,官运亨通,深得苏长青器重。
疯狂的对比令苏廷柏愈觉得怀才不遇,心中不忿。
他一生活在父兄的阴影之下,却无法改变现状,便干脆破罐子破摔,镇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风花雪月。
苏家的两个儿子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媒人踏破了门槛,却都是奔着名满都城的苏家长子来的,而苏家幼子苏廷柏却是问者寥寥。
即便如此,翰林夫人刘氏和苏廷柏还挑挑拣拣,不是嫌人家姑娘出身不好,便是嫌容貌不佳,始终没有定下人选。
最后还是被老爷子苏长青骂醒:“终日无所事事的男儿,还巴望什么好姻缘,还不赶紧挑个身家清白的读书人家的女儿,若是耽搁了,难道做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鳏夫不成。”
刘氏这才慌忙托媒,勉强选了一个祖上做过四品都司世代耕读之家的容氏女为妻。
容氏容貌端正,品性淑德,对苏廷柏千依百顺。
而苏廷柏却轻视容家这一辈没有官身,对自己的仕途无助,又总觉得妻子相貌寡淡,时常冷落。
两年后,容氏生下一女,正是苏若。
苏廷柏见不是儿子,对容氏愈不满,对苏若也并无多少父爱。
虽然夫妻不睦,但这在官绅之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多少夫妻貌合神离,但还能维持人前的体面。
二房虽在苏家无甚地位,但至少吃穿不愁,又不缺下人伺候,若是关起房门好好过日子,倒也安逸。
偏生苏廷柏是个不省事的,他没有正经营生,老大不小却只能靠苏家每月的月银过日子。
苏家虽声名在外,但苏若的祖父掌管科举,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又甚是爱惜羽毛,管束家人极严,绝不肯做贪墨贿赂之事。
因几十年为官公正廉洁,苏家所有花销都靠着祖父和大伯的俸禄,还有这十几年购置的两处田庄,远远不够子孙挥霍无度。
可苏廷柏婚后的花费却越大了起来,他每每以结交权贵为由,出入酒肆青楼,邀上一群狐朋狗友,花钱如流水,每月的月银到手不过几日便花得一干二净,家中的琐碎支应还要母亲容氏用自己的嫁妆填补。
就在苏若十岁时,苏廷柏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仅当光了屋里的贵重物件,还欠了一屁股赌债。
他被赌场的恶棍堵在回府的路上,威胁若是不还钱,便要在街上拦住苏若祖父的官轿喊冤,令都城的百姓都知道,翰林学士苏家的二公子欠债不还,欺压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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