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程左史府,朱漆大门紧闭。
门口威武的石狮子注视着对面,那狮身经年日久,已有些斑驳。
光阴蹉跎,连坚石都变了容貌,更何况凡体肉胎?
且人的心境变化,更是难测,或许一朝一夕间,过去的诸多想法被悉数推倒,或许在一日一日的磨砺中,不知不觉早换了心思。
院里,一株桃树结满了果实,又大又粉,着实喜人。
树下,程诺一袭墨绿长裙,头简单挽着,她背负双手,抬头望着那些桃儿。
清眸淡然,神情沉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伸出手,轻摸了摸那最下端的一个大桃,却并不摘下,轻轻叹息一声。
忽得身后有一丝响动,她还未回,一个低沉声音响起:“诺儿,因何事叹息?“
程诺霍地回过身来,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
面容清俊如昔,双眸深邃热切,正是两年来她想忘记却随时出现在脑中的郑乾。
两人呆立半晌,连空气、呼吸都凝固了一般。
微风拂过,带来对方的气息,那在心中压抑许久终于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起,那镂刻在心底的人就在眼前!
什么怨责?什么羁绊?
他们眼中尽是满腹相思倾泻,在心底脑里炸开轰鸣,摧毁了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往和痛楚。
一声轻呼,两人已是搂抱在一起,燕燕轻盈,莺莺娇软,这魂牵梦绕的人儿真真切切搂在怀中,如梦如幻,是耶非耶?
微微颤抖着,郑乾伸出了双手,慢慢捧起了她的脸庞,那秀美的容颜正是他无数个夜里想念的人儿,他低沉嗓音倾泻:
“诺儿,你心里是有我的,一日昨日!”
这许久以来两人之间除了冰冷相对就是出言怨怼,如今守得云开,心中不由的滑过阵阵酸楚。
程诺耳根红,侧过脸去,却被郑乾用指腹捏了过来,深深的望着她,两人近在咫尺,鼻尖几乎都挨在了一起,彼此的气息交融。
程诺的心一脉又一脉地剧烈跳动着,不能自已。
“你好狠的心肠,一走了之,音信全无。
“郑乾叹道。
程诺微扬下巴,看着他说:
“是你不理会我,那日在白隐山庄,你杀了白逸天,做了武林盟主,却连一眼都不瞧我,转身便走?是与不是?还有那夜在山中,你见了我何事不提,只顾着关心常英,态度冷淡,怪我不该那般恨她,是与不是?“
郑乾嘴角浮起的笑意,逐渐加深,这样娇俏的程诺,宛如隔世。
看她的神情,便知她已知她父亲不是常英所害,此时化开心结,却是在使性子怨自己当初的反应。
郑乾将程诺揉进怀里,她吃痛得呻吟出声,他不得不轻轻松开力道,眼圈却红了,想象她这两年为父亲的死不知心中有多自责,又怨过他多少次,不禁心酸难言,轻轻抚着她的头,道:“诺儿,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慢慢将过去的变故说了出来,那日在白隐山庄,他从白逸天口中无意中知晓,后山里的怪人是他父亲,却被他亲手杀死!
他在极度痛苦之下,根本无暇理会任何事,只想去查个清楚,而那天晚上,他见程诺毁了“常英”
之墓,恼怒之下,脾气自然不好,可那时他还不知那个常英是假冒的。
程诺从他怀中挣脱,不解地问:“我何时去毁常英的墓了?你莫要冤枉好人!
“
说完两人皆是心思通透之人,当下明白此事怕还是做局之人所为,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心生罅隙!
两人默然良久,心中想得是同一个人,朱郝佑。
这人与他们都有莫大的干系,却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大阻碍,如今他死了,再无人阻止他们在一起,但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一个是他的忠诚臣子,一个是他曾经的挚友、皇后,即便他不许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不希望他英年早逝。
过了会儿,程诺引着郑乾去见母亲。
门紧闭着,程诺一踏进房中,就看到母亲跌坐在地上,她的手边放着一个摊开的金黄织锦,她自然认得,那是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