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茜说完,转身就走,髻边的紫晶簪折射出一道冰冷美丽的辉光。
她走得毫不犹豫,谢徽甚至从她背影中看到了急切。
谢徽默然望着她衣摆飞扬,环佩相击,头也不回汇入人流中,不曾迟疑哪怕一瞬。
他垂眸苦笑,第一次发现原来身心俱疲的时候,仅是勾起嘴角都要耗空全身力气。
赵沉茜乘着怒走出一段路,玉佩上防撞法印接连亮起好几次,她才终于冷静下来。
暗卫见长公主停下,小心翼翼上前:“殿下,灯……还要观吗?”
赵沉茜深吸一口气,暗暗责备自己今日怎么了,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她静了静,道:“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走走。”
暗卫应诺,眨眼就消失在人潮中。
赵沉茜独自一人站在煌煌灯火下,很快就吸引来许多注意。
一个商贩壮着胆子上前,笑道:“娘子在等人吗?拿一盏灯吧,这是用鲛绡做的美人灯,遇水不湿,终年不灭,只要拿上这盏灯,哪怕对方在千里之外,也能循着光找到你。”
赵沉茜垂眸,看向那盏走马灯。
灯上绘着精巧的洛神图,旋转起来如仙人起舞,美不胜收,普通女子看到肯定会走不动道,但赵沉茜不同,她身为公主,又接连和白玉京、云中城两大仙门结亲,见过不少珍宝。
她一眼就能识出,这盏灯上用的是苏州宋锦,绝不是鲛绡。
鲛人如此稀少,真正的鲛绡怎么会流通到民间呢?
走马灯上的陈王还在重复而徒劳地向神女求爱,赵沉茜看着蜡烛燃烧的余烬缓缓上升,思绪也变得一目了然,无所遁形。
她现在冷静下来,不难理清楚刚才她会生那么大的气,是因为谢徽提到了容冲。
赵沉茜不由跟着谢徽的问题想,容冲会不会纳妾呢?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不成立,如果容冲喜欢她,他根本不会让他的家人、朋友在赵沉茜面前提起纳妾这个话题;如果他不喜欢她了,也无需纳妾,他会自己跑过来,明明白白提出退婚,运气不好的话,他甚至会当面罗列一二三四五,解释为何不再喜欢了。
赵沉茜想到后面那个场景,几乎能想象出容冲的表情,他干得出这种事。
他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家世显赫,天赋异禀,父母恩爱,兄长正派,习武修道无不顺利,只要他想做的,鲜少有得不到的。
他不需要看人脸色,所以也从不顾忌别人的心情,有话直说,爱憎分明,实在是个一根筋到令人生气的狗东西。
那么,有朝一日,他会不会对她说,他已经不再喜欢她了呢?
赵沉茜垂眸,浅浅笑了声。
还在意这些做什么呢,都过去了,她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他在逐渐吸纳容家军的旧部。
但那又如何?
如今,她是旧朝公主,他是叛国将军,国恨家仇像座山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再谈爱不爱,实在可笑。
赵沉茜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拿那盏灯,淡淡道:“不用了。
没人等我,我也不会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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