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房间,灯火通明,还有几盏灯坏了,地上遍布污血,一条条挂在钩子上白花花的猪,一盆盆的下水沿着墙摆一排。
随着画面一转,炕桌上的搪瓷盘里摆满了花生瓜子和糖果,还有几个桔子和苹果,四个人坐在炕上,围着桌子边吃边聊天。
梦中的他叫常威,年生人,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常蕤。
父亲常达之,公私合营后副食店的会计,行政二十四级,六级办事员,月工资四十三块,加上补贴,四十七块。
母亲花宝燕,杨梅竹斜街媒婆,四九城人称花姨。
最后的画面,父亲常达之被医用推车盖着白布推出来,母亲花姨嚎啕大哭,姐姐常蕤抱着他一起哭。
王长卫是哭醒的,常威的身体让他泪眼朦胧,止不住的悲伤涌上心头,抹了几把眼泪,对自己骂道:“哭什么玩意儿!
我特么喝了掺酒的绿茶穿到年,我招谁惹谁了,放心,哥,不是,叔会替你照顾好母亲和姐姐。”
坐在炕沿,双手来回搓着脸,搓的眼睛通红,家里人都哪去了?脑子里还在断断续续接受回忆,一点一点拼凑常威十七年的人生经历。
年大炼钢,父亲常达之在土高炉上连续奋战三天,疲劳加营养不良,一头栽到进料口里。
父亲去世后,姐姐常蕤初中没毕业,接了工伤去世父亲的班,不到十七岁当上营业员,八大员第一等吃香的岗位。
常威提前初中毕业拿证后,花姨辗转托相亲认识的关系,花了六百块钱买工作名额,把他送进肉联厂当学徒,刚进厂一个月,每月工资十八块。
东城区交道口新成立一个红星副食店,商业局提前打了招呼,接受工作调动可以提一级工资,学徒可以提前转正,一般副食店的员工都是就近上班,离家远了也没人愿意报名,不差那几块钱,每个月搞点正常耗损就够了。
常蕤和母亲花姨商量后决定调去红星副食店,一是可以提前转正,工资二十七块五,加上补贴和奖金,每个月能有三十二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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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是交道口副食店给分了房子,花姨觉得现在住的房子风水不好,男人就那么死了,正好换地方住。
今天是搬家的日子,杂七杂八加上水缸、大黑锅和腌菜坛子,用了四辆三轮车,常威留守这里打扫一下房子,修修漏雨的地方,剩下的物品用父亲遗留的自行车带走,
谁料花姨刚走没多久,就碰上沙尘暴,常威从上午等到下午,没吃没喝晕了过去,醒来就变成王长卫。
傍晚,一切静寂下来。
大树的枝条又都直起来,院里比刚刚扫过还更干净,破纸烂布什么的都不知去向。
窗楞上、窗台上薄厚不均的堆着浅黄色细土。
王长卫拿着苕帚把吹进屋子里的土扫净,又把院子里被大风吹倒的自行车靠墙站好,扫完院子,把垃圾和鸟巢都扔到门外土堆上,从井里打水洗了脸,一木盆的黑水,洗了三次,要不是太冷都想洗个澡。
“常威,收拾好了没?”
一道清脆的声音随着大门推开闯了进来。
王长卫抬头一看,一个蒙着米色头巾穿着红袄的女人走进来,女人解下头巾在全身抽打沙土,四十岁左右的女子,白皙瓜子脸,有点凹陷,眼神明亮,薄薄的嘴角抿着,没有这个时代常见的菜色,只是有点瘦弱。
“儿子,你傻了,妈都不认识了。”
花姨对着常威翻了一个白眼。
得,母子第一次见面,闹了一个没脸儿。
“妈?”
王长卫看着眼前这个和前世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女人,有点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