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琉生在地下室待了很久才敢出去,六岁的孩子望着父亲的尸体,模模糊糊地领悟到死的含义,他知道,这是自己见父母的最后一面了。
爸爸的额头破了一个大洞,背后的血迹像太阳的形状,他-->>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胸口插着一把刀,整个人被刀支撑着立在墙上,刀柄上有一道月牙状的反光。
这个姿势好难受,如月琉生想,他几次想上前,看见地上的干涸的褐色痕迹,想起爸爸重复数次的嘱托,又止住了脚步,他转而上楼去看妈妈,妈妈的血流得更多,但神色很平静,他不敢走近,怕踩到血迹,眼泪落到衣袖上,如月琉生还是忍不住哭了,他想再抱抱爸爸妈妈,却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以。
“要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不要看爸爸妈妈,也不要碰家里的任何东西,你从后门花园出去,要快一点,先去上次爸爸带你去的那个小仓库,因为晚上就会下雨了,爸爸不想琉生被淋湿,淋湿了会生病,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小仓库里有爸爸留给你的礼物,第二天一早你就离开,去找德川叔叔,除了德川叔叔任何人都不要相信,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记住了,爸爸,我会听话的。
琉生是全天下最最听话的孩子了。
年幼的孩子满脸是泪却不敢发出声音,他手脚发软,上气不接下气,跌跌撞撞地跑到花园里,天空已经有些暗了,吹来的风带着湿气,他还没到仓库就下起了大雨,雨水掩埋了罪恶,也冲刷掉了一切可供追踪的痕迹。
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好好照顾自己,抱着小包哭累了就疲惫地睡了过去,夜里发着烧,找出画着小帽子的药品看了几秒,掉着眼泪吃药,不小心被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已经是大人的如月琉生沉默地看着委屈痛哭的孩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下一个梦境,也是在雨天。
诸伏景光走进地平线的余晖里,如月琉生目送他的离去,很多次都是如月琉生目送他的离去,然后在忐忑中等待他的归来。
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一块满是雾气的落地窗,他察觉身后有人靠近,那人的声音低沉冷漠:“kahlua。”
梦中的他转过头,很自然地打着招呼:“gin。”
——是琴酒。
他还是那头熟悉的银色长发,黑风衣,冷淡锋锐的眼神,被他盯着时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被猛兽锁定的恐惧感,而此刻,他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意,手里的□□正指着如月琉生的眉心。
“组织里有叛徒。”
他微微眯起眼,如月琉生在他眼里看见了嗜血般的笑意,一种奇怪的癫狂的兴奋感。
如月琉生没有惊慌,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我不会背叛组织,也不会背叛你。”
琴酒看了他几秒,嗤笑了一声:“是吗?”
雨越下越大,玻璃被敲打,发出急促的嗒嗒声。
“你不会背叛一个。”
子弹擦过他的脸颊留下血痕,身后的玻璃被击碎,雷声轰然炸响,闪电劈开天地,把一切照得惨白。
“——你最痛恨的人吗?”
大雨滂沱,狂风怒吼,树枝折断摔进污泥,在这种天气里,街上空无一人。
如月琉生想起来,这天发生了一件,他最恐惧的事。
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寒意席卷全身,窗外的雨还在滴滴答答,如月琉生定了定神,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任由飘洒的雨水落到脸上。
kahlua,甘露咖啡力娇酒,这应该是前世他的代号,就算没有回想起具体的场景,他也能猜到,大概诸伏景光就是死在那个雨天,和琴酒有关,或者和他自己有关。
琴酒的神情太奇怪了,是他害死了诸伏景光吗?难道因为这样,他才忘记了上一次经历的事情吗?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他闻到了泥土的腥气,那双破碎的、含着泪光的大海一样的眼眸近在咫尺,耳边的呢喃声微弱而清晰,他在呼唤:
“琉……生。”
是了,那天是下着雨,他分不清自己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有无数个如月琉生站在心海里,每一个都在痛苦地哭泣,每一个都在绝望地哀嚎,他无法直面诸伏景光的死亡,无论来多少次,于是他就在那一刻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睁着眼睛溺死在大海里,世上的一切都从此远去。
但那个人,那个快要死掉的人,用着最温柔的语气,那种几乎令人心碎的温柔挽留着他,如月琉生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在连绵的雨声中死死盯着他的嘴唇。
“你……”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如月琉生崩溃地跪倒在地,他记不起上一世的诸伏景光留给他的最后一点东西,只要那双蓝色的眼睛合上,他就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发着抖蜷缩在地上,任由熟悉的痛苦淹没他,眼泪和雨水一起落下。
如果,他在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中想到,如果诸伏景光能在这个时候回来就好了。
如果他能回来抱抱他就好了。
好想,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