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又落了雨。
一叶叶,一声声,似是空阶滴到明。
满初此时才从外间回来手上拿着信封,信封上有着火漆,她将信封小心放在了桌案上,连那些香料都静静搁置一旁。
烛影幢幢,月色细碎,桌案上信封显眼,其上暗金云纹神秘而肃杀。
姜藏月缓步上前,方将信封火漆除去。
信封上的火漆与寻常不同,除却暗金云纹耀眼,就只剩下危险繁复。
四门的信专人专收,旁人是碰不得的。
满初只在一旁嘟囔,手上还拿着果子啃着,又指了指信封:“前个儿时辰到的,任务应该是没有任务了,不过姐姐欠了银钱,应当是讨债的那一位。”
她说话间,只剩下忌讳莫深。
姜藏月看了看信封的内容,不由得沉默。
这些年是欠了不少银钱,倒也不至于连这点子都算上去。
那人便是将她出任务吃的包子、路上盘缠、门坏了的维修费、翻肚的鱼都记在了她账上。
——【另寒铁匕千金一钱,工费。
】
她将信封在烛台中点燃,瞧着飞灰一点点被吞噬。
如满初跟着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欠账。
姜藏月焚了信,只道:“日后,这样的信可不接。”
“不接?”
满初兀自叹气,盯着她:“姐姐,四门的信我怎么可能不接。
那人是什么性子姐姐是知道的,若是不接,岂不是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姐姐,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
满初三两口将果子吃净,托腮出主意:“咱们女子一年四季的衣裳总是要做新的吧,还有梳妆打扮上,这衣食住行哪哪儿不需要银钱?姐姐干脆就欠着,反正依照那周扒皮的算法是还不清的。”
姜藏月眸光不起波澜。
满初嘟囔着,又帮着打理青衣女子手上的香料:“昨日我听闻越贵嫔去找皇后娘娘了,且圣上去了和喜宫,说是越贵嫔有喜了,来了不少太医,都是一个说辞,估摸着现在才开始闹起来了。”
姜藏月道:“得了千钱想万钱,便是妄图一步登天,越贵嫔并不蠢。”
满初皱眉,喃喃:“那不是让舒妃死得太轻易了?”
姜藏月转身往屋内走,窗格透出青衣少女削瘦清冷身影:“她不会死得轻易,欲望的口子一旦打开,却如泄闸洪水收不住,她会想着爬得高些,再高些。
清醒压在欲望之下,再也翻不了身。”
“姐姐所言甚是。”
满初也跟着笑了:“如我幼时通过墙根狗洞偷看旁侧富户的院子,那四进四出的院子真的好大,我最初只想借光多识字,可后来我又觉得富户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很香。”
“姐姐,可那么香的饭菜他们却倒进了狗盆里,原来穷人家都比不上人家养的一条狗。”
但那富户人真的很好,给她烛火,予她吃食,教她习字,说是将来让她也能走进学堂。
可后来让她那么羡慕的富户,却在一夜之间屋中进了强盗,一家十三口死于非命,便是那条让她险些去狗盆抢食的狗也被毒死了。
金银散去,人走茶凉,曝尸荒野,只余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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