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真的赦免了,琴女怎会沦落至此呢,年轻人问道:“所以,君主改口了?”
“不,相反,没有。”
那些人对年轻人称呼天子为君主极为反感,顿了一会,依旧我行我素叫着反贼:“那反贼还拨了许多钱财给其家人,连他的死因,安的都是殉身卫国,卫的又是哪个国?虽然人家的确如此,但倘若真如其中意思,又怎会将人剁碎了喂狗,那位死去的大臣家里倒简单,也就一妻一女,女儿尚小,还是个几岁的娃娃,孤儿寡母,就算不认,也还得继续活着。
坏就坏在,不久,琴女的娘突然暴毙家中,无人知其原因。”
“不过,据说,那天反贼上朝时,有人当众忤逆他,驳他的面子,不过这人位高权重,反贼不好下手,憋了一肚子火气,于是便又想起了之前忤逆他的那具被剁碎了喂狗的尸体家中,还有两个女人。”
“父亲被剁碎了喂狗,母亲暴毙家中,就连她自己,虽是逃过一劫,但舌头也被割了,显然是防她说些不该说的。”
剩下的,不必言说,年轻人已经懂了。
没了人庇佑,小小的孩子,如何生存。
“那时妓楼是新兴的,楼里主事的也不是这一位溪娘,原先那位极喜欢买些幼女,在此之前,妓楼并不出卖肉体,只是演奏歌舞,供人赏乐罢了,此后,便就开始了皮肉生意。”
“那时京中人追崇幼态,楼里的姑娘便都是些几岁的孩子,琴女小小年纪,生得灵动貌美,她父亲的事又流传于市面上,多少人慕名而来要做那琴女的客人。”
那人道。
“皮肉生意为新兴,妓楼主事大力推崇为了挤入商业主流,所以,去那里厮混并不怎么费钱,楼中的姑娘少不得要吃苦的。”
说着,那些人也是摇了摇头,虽都觉得妓楼女子轻贱,但不可否认,她们的确是些凄惨之人。
也怪不得琴女弹奏的曲子总是充满了哀怨,那人畜无害娇俏动人的面皮下,是否满心恨意呢。
既如此,说到官妓勾通,便又是错漏百出,楼中女子应是新朝建立的受害者,又怎么会诚心做他们的耳目呢?
不说受害者,就连这些平民百姓,对那位天子,也都是一口一个反贼的叫。
她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我还是觉得不对,她们既如此,与官怎会勾结在一起?”
此话终于又遭了好几个白眼,有人听不下去了,有些暴躁,急冲冲的回答她:
“你这小公子,就是在温室长大的,对这些弯弯绕绕看得不深,你要知道,那些女子无权无势,就算满心怨怼,为了活命,岂敢展露出半分?加之,如今那反贼的儿子小反贼已经即位,说不定会是个明君呢?”
原来如此,年轻人半知半解。
却听那些人继续分析:“你且不知,说回那些个街头壮汉,正是他们朝妓楼掌事的起了争执,扬言要将她们扒光了扔大街上去,那掌事的听见了可是丝毫不带怕的,定然是有什么靠山,你瞧,这才几日,那几个壮汉通通暴毙。”
那些人扯着,开始作出自己的猜测,年轻人听了一会,只觉得他们的猜测离真相相差甚远,趁无人注意,便又溜了出来。
那年轻人正是蔺雨潇,刚听了这么一件事,实在不想回妓楼里对着琴女那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庞,怪令人难受的。
于是,她想起之前帮助过她的两位摊主,便数着步子,打算回去瞧瞧。
一路上,心中不免被刚才方才听到的事情充满,满脑子都是此事,那些人说的话尚且存疑,不能全信,比如他们说通行文书一事,便是在自相矛盾,若出入当真如此困难,那蔺雨潇又是如何轻而易举进来的?
而那胭脂摊老板娘又是如何轻而易举离开了?
除非有人在说谎,除非其中有蹊跷。
不过,有关琴女,蔺雨潇又觉得,那些人说得八九不离十,他们每说一句,蔺雨潇脑子里就有了当时的场景。
幼女手足无措,站在血泊之中。
许多百姓在家中暴毙而亡,官府并没有介入调查,只是将尸体抬走,而那些暴毙而亡的人都有个共同点,便是辱骂过天子。
那些人仅凭几个壮汉辱骂过妓楼便横死家中便说出妓楼与官府勾结的结论,若蔺雨潇没有见证过那夜的事情,恐怕是不会相信的,可是过了那夜,妓楼的确存疑了。
任这妓楼如何,既然楼中出现了斗殴事件,而官府又不加涉入,可当晚,蔺雨潇分明记得,自己打了个权贵,显然,对方并不差钱,此事并不能靠钱财摆平,那么,又是如何平息的呢,甚至溪娘还能保住一个小小的杂役蔺雨潇。
只能说,妓楼背后的靠山,的确是来头不小。
等等,汉子辱骂妓楼……蔺雨潇忽然反应过来,不会就是她入妓楼那天吧。
时间都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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