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本想趁此时机劝裴玄清参加明年会试,入榜登科后,远走南方边陲小城做个县令,避过姜裴相争的败局,这样或许他就不用去西北苦熬了。
但是时间长了,难免孙氏不起疑心,要想撑到明年会试不出乱子,庞道姑是她的最后一环。
没想到她还未与庞道姑交手,裴孟意外成全了她。
费尽心思算计人心,夹缝中艰难筹谋,抵不过裴孟轻飘飘的一句话。
兰时心情复杂,视线挪到光线朦胧的窗纱上。
外头在下雨,噼啪雨声打在屋檐上,清脆极了。
她心中闷闷的,就着云溪的手勉强又喝了几口水,背上的伤好似也苏醒了一般,隐隐作痛。
她垂下头,双手撑在床榻上,慢慢挪动着身子,伏趴在床上才略微好些。
云溪拿了药过来,铁骨鞭留下的伤口很深,十几天了也没能完全愈合,每日都会渗血,血液凝固后与小衣黏在一起,再撕开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虽然云溪的手很轻,但是皮肉分离的痛还是让她的身子一阵颤抖。
她死死咬着牙关,抓着被角,熬过袭来的滔天剧痛,人也有些脱力,只虚弱地趴着。
云溪也紧张得冒了一头的汗,她不忍心多看兰时鞭痕交错的后背,上好了药,替她盖上被衾,柔声道:“姐姐躺会吧,我去跟大公子说一声,再去大厨房给你端点吃的来。
大公子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裴玄清在房中小憩。
窗外雨声缠绵,雾气氤氲。
新来的谢嬷嬷站在廊下训斥小星儿和小豆子。
谢嬷嬷重规矩但不严苛,唯有一点嗓门极大。
刚来小槐院见婢女们行事毫无章法,没少耳提面命地训导。
曾经一度,小槐院里比秋彤和张嬷嬷争吵时更加鸡飞狗跳,裴玄清时不时被谢嬷嬷的惊天一吼吓到从梦中惊醒。
谢嬷嬷说了一阵,提着两人耳朵走了,院中终于静了下来。
房门被人扣响,秋彤进来,神情木木:“公子,她醒了。”
裴玄清乍然睁眼,起得有些急,眼前一阵晕眩。
秋彤上来扶他。
裴玄清摆手,提脚朝门口疾走几步又停住,问:“伯父送来的那件大氅在哪里?”
兰时一直责怪他穿得太少,于腿伤不利。
他听话穿着大氅去,她应该高兴吧。
裴玄清等了半晌,秋彤始终没动:“公子,就算她做的一切是为了您,我也不能原谅她。
兰时心机太深,若是生了二心,会要了你的命的,不能不防啊!”
门外天光半遮半掩地倾洒进来,裴玄清隐在阴影中,侧面轮廓英挺锋利。
他转过身,平日黑漆的双眸一下子被带着日光浸透,像是在他的眉间撒了一层浅金色的沙砾,连声音也很浅淡:“以己度人,非善。”
秋彤脸色一白。
裴玄清挽起木架上的大氅,走出了房门:“我对你说过,‘过则勿惮改’。”
秋彤浑身冰寒,往事铺天盖地而来。
她并不想来小槐院。
大公子恶鬼附身的名声她也嫌恶过。
庞道姑做驱鬼除祟的法事时,她和老夫人院里的婢女们经常躲在梅林那座小丘上看热闹。
院中四面竖着刻着经文的幡旗,香案上烟雾缭绕,供了神像的香案前铺着丈长的炭火,一直延伸到院门口。
庞道姑带着恐怖的桃木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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