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绛换下了一身红衣,穿着淡蓝色的锦袍坐在最高位上,不似一身红衣时的气势逼人,锦衣轻裘的男子矜贵清雅,看上去更像是一方王侯、富贵公子,而不是江湖道上厮杀的武林人士,或许是喜宴的欢乐冲散了他身上淡漠到孤寂的气质,在令狐冲向他敬酒后,日月教中人也一一上前向教主敬酒。
一杯又一杯陈年佳酿下去,有的人已经东倒西歪了,顾绛依旧不见半点醉意,在这热闹喧腾的日子里,人人都面带喜色,哪怕不是为了任盈盈和令狐冲的婚事,也会在见到这样和平繁盛的景象时心生希望和喜悦,在浓郁的酒香中沉醉,而一手造就这片红尘太平盛景的东方教主也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如今的日月神教。
座下众人举杯齐呼:“祝圣姑与令狐少侠新婚万福,祝东方教主千秋不败!”
顾绛笑了:“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便是秦皇汉武,也终有身陨国灭之时,哪有什么千秋不败。
正因人世更迭有序,才求一个百年无悔,身后事皆可托付后人,今时今日,本座与诸位,但图一快!”
在满座欢呼中,顾绛走到令狐冲和任盈盈的面前:“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佳月良辰,本座突然想起一位故人,不可不见,你们俩随我走一趟吧。”
令狐冲疑惑地看向任盈盈一眼,任盈盈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东方不败要去见谁,今日黑木崖盛事,除了驻守各方的门下弟子,其余重要人物都在此处了,东方不败又惯来深居简出,他的故人能是谁?
东方不败没有解释,只提了一壶酒,慢悠悠走出了黑木崖大殿,令狐冲带着任盈盈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了日月神教。
三人从黄昏时月色初现走到明月当中,穿林过溪,终于走到了一处断崖旁,东方不败纵身跃下断崖,只见崖下有一石台,石台连着通往山体内的通道,入口处还有一道机关门,东方不败凭空跃起,一掌拍在头顶的开关上,机关门缓缓打开了。
初始5
走过黑暗狭小的通道,门后居然是一片石窟,仿若世外桃源,几处木屋搭在一块菜田前,木屋的主人不在,东方不败也没有等他回来,径自继续向里走,终于在崖底潭边,见到了一处精致的小院。
一路走来,令狐冲啧啧称奇:“这位前辈当真是一位隐士贤人,东方教主竟结识这样的故人吗?”
东方不败却没有回话,而是站在小院门外提声道:“你早该听到我们来的动静了,又何必避而不见呢?”
院子里传来一老者的声音:“你带两个小辈来这儿,又想做什么?”
任盈盈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声音竟有些耳熟。
顾绛笑了笑,这笑里没有什么情绪,似乎只是单纯想笑,他转身看向任盈盈和令狐冲,指了下依旧紧闭的门:“我只是觉得,一对新婚夫妻要拜天地父母,她的父亲应该知道,她也确实应该来向你磕头。”
此话一出,任盈盈的脸瞬间一片惨白,令狐冲大惊之下,下意识将妻子护在身后,惊疑不定地看着东方不败和那扇门后依旧未曾现身的老者,或者说是,前任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
一片沉寂中,任我行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东方!
老夫这辈子真正佩服的人,只有你!”
“论武功,你已经到了旷古绝今的境界,论心机城府,你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子做到了万万人之上,论心胸气度,你这么多年不杀老夫,竟然还敢把盈盈和她的丈夫带来见我!”
任我行的内力骇人,随着他放声大笑,小院的门都摇晃起来,“输给你,老夫心服口服。”
“东方不败,不愧是天下第一。”
顾绛将手中酒壶抛给令狐冲:“去吧,去给他敬杯酒,磕个头。”
令狐冲既震惊于传说中练功走火入魔而死的任我行还活着,甚至被东方不败囚禁在此处十多年,又为他带盈盈来此的举动满腹复杂情绪。
任盈盈苍白着脸,死死抓着他的手,让令狐冲心疼不已,便是他自己面对师父时,也没有这般难过,他知道盈盈是被东方教主抚养长大的,这位天下第一人相当于盈盈的养父,而任我行是盈盈的生父,在她的记忆里,他也是个豪迈慈爱的父亲。
如今这样,让她怎么抉择呢?
任我行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独女在场一样:“你是知道,就算盈盈选择帮我对付你,也完全不足以撼动你的地位,你也承担得起自己当初的行为和心软,带来的结局,老夫和你在教中相争多年,难道连这点都不如你了吗?!”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胜要骄傲,败要坦然,老夫还不至于输不起,把你我之间的争斗牵扯到小辈身上。”
任我行哼了一声,“把酒扔进来就走吧,老夫在这里清净惯了,不喜欢被打扰。”
顾绛站在小院门前,缓声道:“任教主,你不必驱赶他们,我也不是来试探的,你知道我的为人,我若是起了疑心,只会拿住证据,然后果断下手,不必试探。”
“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还记得,是你一手提拔我,虽然你我二人的观念不同,但这天底下能让我看得起的,阁下算是一位,所以我养大你的女儿,对她视如己出,今日也带她来见你。”
顾绛晃着手里的酒杯,“来这里之前,我已经留书,将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留给了盈盈,虽然以她的性格,多半不会留恋,而是传给向问天,但那是她自己的事。”
“我前半生想要的东西很多,我想要问鼎武林,让这个天下的秩序都由我而定,我想要攀登武道巅峰,窥见前人不得见的高峰,美酒美人,钱财权利,我都想要。”
顾绛将杯中酒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