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笔笔金额,令林依云猛地瞪圆了眼,看向苏姨娘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埋怨:“娘,你真得跟舅妈借了这么多钱吗?我不相信佑大的一个定国公府,竟然会沧落到要你跟兵部尚书府借钱才能维持下去的程度!”
无需询问,看到一脸羞愧的苏姨娘,林依云就知道这些欠款条都是真的了。
只是,她还真没想到,苏姨娘竟然蠢笨成这样!
不过是打理长房庶物三年时间而已,就填进去了这么多钱……
苏姨娘脸上流露出一抹难堪,嘴唇蠕动了下,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默默地垂泪,拿期盼的眼神看着钱氏,指望钱氏能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
钱氏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云儿,这也不能怨你娘,这三年她执掌长房庶物,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却处处被人刁难,更不用说那文氏陪嫁的庄子和店铺管事阴奉阳违,每年都送上亏本的帐薄,却将赚下来的银两全部私吞了。
而你娘为了不被老夫人责难,只能想方设法到处挪动银两来填补这个亏空,直到后面无法可填的时候,就跟我们尚书府借款了。”
“你娘这也是为了你,才会如此做啊,唉……”
长叹了口气后,钱氏突然拍了拍额头,道:“唉呀,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府,将今日的情况告知夫君,由他来拿主意,看究竟如何做,才能解救府里的这次灾难。”
无视苏姨娘那瞬变的脸色,钱氏嘴角扯出一抹浅笑:“如此,我无告辞了。”
林依云眉头微皱,情真意切地唤道:“舅妈……”
下一刻,她就愣住了,只因钱氏竟然充耳不闻,像一只滑溜的泥鳅般溜走了。
梧香院
看着不请自来的钱氏,林老夫人压下心里的不悦,端起钱嬷嬷沏好的茶水抿了口,才意味不明地说道:“前儿个,我听到了一个很荒谬的消息,正想着什么时候派人到贵府询问一番,看是否有定国公府能帮上忙的地方,如今见到你一脸的笑容,想必这不过是人云既云,当不得真的虚假消息。”
钱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过,她今日本就肩负着一府的重任而来,也做好了被人悉落的准备,故虽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却道:“想必老夫人想要问兵部尚书府是否已入不敷出了吧?换了其它的人,我定不愿意回答,可老夫人是自家人,也就无所谓暴丑了。”
说到这儿时,钱氏长叹了口气:“不错,我们确实当掉了一些用不上的衣服首饰,可我们也没办法,府里的帐薄有问题,需要大笔的银两来填补。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连再地跑到贵府来找妹妹,让她尽快将欠我们的银两还上,以便能携全家之力度过此难关。”
林老夫人嘴角微勾:“冤有头,债有主,既然苏姨娘欠了你们的银子,直接找苏姨娘索取即可。”
钱氏撇了撇嘴:“老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些钱去了哪里,你是最清楚不过的。
也是苏姨娘傻,竟然在从店铺庄子管事那儿收不回银两的时候,为了不被你追究而拿自己的银子来贴,自己的银子不够了,就又跑过来跟我们兵部尚书府借。
若非如此,短短三年时间,她又如何会欠下这么一笔数目庞大的债务,而我们兵部尚书府又怎会出现这种银钱不够的危机!”
林老夫人眼眸里流露出一抹嘲讽:“钱氏,这是你和苏姨娘两人的事。”
钱氏摊摊手,转了转眼珠,道:“老夫人,你可知道我们当时借给苏姨娘的银钱是哪来的?”
林老夫人淡淡地瞥了钱氏一眼,又抿了口茶水,没有吭声。
钱氏咬了咬牙,心里一发狠,大声道:“那些是军晌!”
“什么?!”
林老夫人大惊之下,猛地站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
在她起身的那刻,宽在的袖子扫过桌面,那还没有饮上几口茶水的茶杯被扫翻,淡黄色的茶水从桌面上流下来,很快就将那张林老夫人最喜欢的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地毯淋湿了。
可,此刻,林老夫人根本就顾不及去心痛这张地毯了,双眼怒视钱氏,双拳紧握,连脖子上面的青筋都露出来了:“钱氏,这话可不能乱说!”
钱氏也被林老夫人的厉喝声吓了一跳,如今却迅速回复过来,嘴角微勾:“老夫人,你若不相信,大可唤来林候爷……唉呀,我怎么又忘记了,林候爷此刻定当为了兵部尚书府的安危奔波,不定有好几日未回府了。
不过,苏姨娘也知道这件事情,你将她唤来一问便知真假。”
瞧着林老夫人那惨白的面容,钱氏只觉得刚才在苏姨娘那儿受到的闷气消散得无影无踪:“这挪用军晌可是重罪,若我们在陛下派来的几位公公查账结束之前,不能将亏空的银两填补上的话,那么,我们也就只能共同赴死了。”
林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惊惧,强自镇定地撇清责任:“那是你们兵部尚书府的事情,和我们定国公府可没丝毫关系!”
钱氏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惊讶地看着林老夫人:“老夫人,苏姨娘可是借的军晌,怎会和定国公府没有关系?若非当时苏姨娘说要借这些军晌周转一下,跪地哀求公公和夫君,又说出定国公府私下里养了私兵这个消息,我们又怎会作为交易,将这些军晌借给苏姨娘呢?”
林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看向钱氏的目光欲要嗜人似的:“钱氏,没有证据的话可别胡说!”
表面看来,大梁是太平盛世,每代皇帝都信奉以仁孝来治国,可只有如林老夫人这些偶尔听到国公爷等身居高位的官员一些不经意的话语,才能知道陛下面善心狠,尤其最厌恶贪官污史,以及眷养私兵的权高位重地大臣。
只要有人向陛下秉报,再兼之一些莫须有的“证据”
,一个经营了几百年的府邸说抄就能抄,说杀就能杀,说流放就能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