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意识到这些不断偷取他生命力的仇恨如果不彻底解决,他永远都没办法面对霍应汀。
可他又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永远没有办法放下仇恨。
他和西比尔一样。
活到最后,别人问:“西比尔,你想要什么。”
西比尔不假思索地说:“我要死。”
于是裴煦也不假思索。
他爱霍应汀,但二十几年的痛让他更希望解脱。
裴煦这几天总是在霍应汀睡着之后偷偷吻他,带着愈演愈烈的愧疚和决绝,又想封存几个甜腻的吻,记住他柔软的唇。
可只有痛才能让人记忆犹新。
于是裴煦每天离开医院,会自虐一般地去他和霍应汀一起去过的地方。
夜跑的江边,霍应汀替他打过架的那个路边,两人常去的私厨,渡风塔,家里的健身房
裴煦站在街边,觉得每一盏街灯里都刻录着他和霍应汀的过往。
抬头看着夜空,闭上眼,觉得那里下一秒就会炸开一朵日照金山的巨大烟花。
可他睁开眼,其实什么也没有。
明明都要呼吸不过来了,可还是不够痛。
于是裴煦去了游乐场。
霍应汀说想带他坐观景平台却没坐成的那个游乐场。
这一次没有霍应汀在,裴煦买了普通的票,排了漫长的队伍,一个人缓慢地走着。
在去观景平台前,裴煦又去坐了一遍海盗船。
一个人。
失重的感觉一如从前,只是身侧少了个人,腰间也少了只手,裴煦浑身紧绷,觉得自己无所归依,好像下一秒就会狠狠砸落在地,血肉模糊。
这一次没有人故意激怒他发出喊叫,也没有人能让他在高空顶点睁开眼睛,然后笑着说出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眼泪被风吹出,裴煦咬紧了牙,全程没有泄露一丝声音。
但在这个对他来说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依旧在想——霍应汀,我真的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海盗船下来,他去了观景平台。
观景平台升到最高处,能360度俯瞰整个宁市,但裴煦不知道自己是否看清楚了远处裴氏和霍氏两栋大楼之间的距离,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计算出他现在和霍应汀之间的直线距离。
他不知道排了几次队,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少次观景平台,更不知道自己因为上升高度而加快跳动的心脏现在每分钟几下。
他只知道这个地方是霍应汀曾经想带他来的,能让他感觉到痛,所以他想多待一会儿。
直到太阳躲在阴沉的乌云后,直到夜幕降临。
直到工作人员都开始疑惑裴煦的反复乘坐,善意地提醒他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天气预报晚上八点有雷雨,设施即将暂停,并告诉裴煦可以先去用餐。
裴煦才停下小动物失序症一样的行为,谢过工作人员的好意,然后朝游乐园大门走去。
像一抹无所归依的孤魂。
琅园。
裴尚川在医院时24h不间断地被裴煦的人监视着,裴煦卸任总裁后也是,他受不了这样的监视,嚷着要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