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说,不要说枪托,以后挨枪子,也是先打到你这个高佬。
朱德群作势要打说风凉话的这家伙,这家伙拔腿就跑。
死了自己想办法先去江西的心,大家就只能在这礼堂里待着。
吴大羽和蔡威廉两位教授都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上课了,来来,今天开始,我们可以上两天课。
大家纷纷拿出画夹,没有画架,就把铅画纸用夹子夹在画夹上,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木炭条画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早餐剩下的馒头,这是当作橡皮用。
音乐系的同学没什么事,轮流给他们当模特。
还有人拿着小提琴,走到礼堂的一角,开始练起了小提琴。
吴大羽和蔡威廉两个人,在礼堂里走来走去,一会这个同学的后面站站,一会那个同学的后面站站,他们马上都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段时间学生们都在画壁画刷标语,他们的手法好像都有些走形。
蔡威廉慢声细语地和人说着:“你太用劲了,笔下不用这么狠的,这是你同学,不是日本鬼子,不要求快,多点耐心,琢磨好了再画。”
吴大羽除了不停地提醒不要太琐碎,要抓住大体,画出自己的感觉外,碰到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干脆拿过对方的画夹,用手里的布掸着,把画纸擦个一干二净,然后把画夹还给这位同学,一声不吭地走开。
画被他擦去的同学面红耳赤,明白了,吴老师这是对自己很不满意,要求重画。
再画的时候,心里就多了十个小心。
就这样在县政府礼堂继续待了两天,到第三天,大家天刚亮就起来了,第一个走出门的人,门一开就转回身哇哇大叫,和大家说下雪了下雪了。
大家跑到门口一看,果然空中纷纷扬扬,开始飘起了雪花,地上也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吃完早餐,食堂的人还给他们准备了馒头和包子,让他们带在身边,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到,说不定午饭,他们就只能在车站啃着馒头和包子。
大家收拾好行李,冒着雪走到火车站。
一进了候车室,大家都傻眼了,候车室里黑压压一片人头。
这个站新建不久,所有的设施都是簇新的,但候车室大多数的人衣衫褴褛,还散着一股沤久的酸臭味。
这些都是从各地逃难过来,到了这里没办法继续前行,滞留在这里的难民。
艺专的学生都有过长期的写生训练,他们对人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解读和感受能力过常人,他们一眼就从这些人的脸上,读出了焦虑无奈和绝望。
这是活生生的课堂,真实的画面,真实到已经不用语言解释,他们每个人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震撼。
再想起他们十三号刚离开杭城的时候,觉得流亡就好像是在郊游,到了这时,他们才真正觉得那时的自己有多幼稚。
也就是在这一刻,现实教会了这些刚从象牙塔里走出不久的学子们,什么才叫逃难。
外面天寒地冻,候车室里面早就已经没有空地,真的是挤得连一只老鼠都站不下去,那些衣衫单薄的人,在这个下雪天不会觉得太挤,反倒觉得,这样挤挤挨挨,还能依靠彼此的体温,让自己感到暖和。
候车室里面已经没有地方,他们只能从边上同样满是人的站长室穿过,走到外面月台上。
月台三面敞空,寒风猎猎,很快就把他们身上残留的一点热量带走,一个个开始瑟瑟抖。
林文铮让大家把背包放在地上,然后围成一圈坐在背包上,用这样的办法,去抵御寒风的肆虐。
他让头戴着帽子,个子高的男同学,背对着风坐在最外面一圈。
“朱德群,你去那边上风口坐着。”
林文铮没有忘记朱德群这个高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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