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跨出门槛的同时,话也顺势冒了出来,“把她头上那花给摘了,看着怪俗的。”
枝桃应了一声,粗鲁地将那朵别上去的粉芍药给扯了下来。
动作幅度有些大,扯乱了白幼薇盘起来的发髻。
她本就未戴簪,此番少了芍药固定,满头的青丝,便被扯得垂散下来,尽数披在后背。
盈盈起落间,愈发柔弱无骨。
杜若芸瞧着,更是心烦了。
晨间起来,该是新妇和裴知聿一齐给二老敬茶,可两人起晚了,稍微误了些时辰,裴知聿赶着到任,裴恒也走了。
所以此番敬茶,高堂也只有裴夫人一位。
裴家老爷裴恒娶了一妻三妾,三妾所生皆是女儿,最后才得的裴知聿这么个嫡子,自是宝贝得紧。
为了给他娶妻,打听了好些京都贵女,最后能花落杜若芸,纯粹是因为她杜家官最大。
杜府的杜老爷杜谦居三府司吏部侍郎,正四品,管京暨之外的整个三府司事务。
礼部从属三府司,裴知聿的调任升迁什么的,杜老爷自然说得上话。
只要不那么明目张胆,一番操作下来,裴知聿做了杜家女婿,那自然是前途无量。
杜若芸敬茶的时候,白幼薇就在门外跟着丫鬟站一起候着。
白幼薇为妾,是不能跟主母一样,对裴知聿父母敬茶问安的。
这两年亦是如此。
裴恒和裴夫人因着她的身份,本就常让她没事别抛头露面,被人看见皮相,给裴府遭灾。
她便当真老实窝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待了两年。
直到杜若芸进府。
妾室相当于半奴,而所有奴婢,作为主母,杜若芸都有管理的权利。
杜若芸不知怎的就是容不下她,三天两头就要挑她的毛病。
如今重来一世,她都刻意扮了丑,杜若芸还是瞧着她心烦。
此番伺候杜若芸布菜吃完,她都还没扒拉两口菜,杜若芸就差使她去替她采花。
杜若芸用完膳,本是要被安排着熟悉府内账务的,可她不喜欢这些东西,反而对裴府花园感兴趣,被一群人簇拥着,到院子里去赏花。
不知是枝桃还是哪个丫鬟说了一嗓子,“芍药真美!”
就戳到了杜若芸的肺管子,让她想到了白幼薇晨起时头上别着的那一朵,说什么也要让白幼薇去采最湖边假山旁那朵并蒂的。
那花开在假山下头,临水而绽放,想去折花就不得不爬山上去,双手扒拉着假山凸起的石块,借力将身子垂下来去够。
白幼薇无语,但不得不照做。
她现在的身份,翻不起丝毫浪花。
仗着杜家的官位,想要悄无声息弄死一个小妾,不是难事儿。
裴家两年前收留她是情分,如今时过境迁,两年内,白家流放的人不知还活着几个,裴家若是愿意,随时可以顺水推舟除掉她。
这府内无人护她,唯有装乖,才能保命。
白幼薇伸手勾住了芍药,正欲折下来,杜若芸却开口,“花茎短了不好插瓶,再往下点。”
白幼薇只得再往下探。
这个动作有些难捱,她体力有限,此番被太阳照得手心冒汗,抓着假山石头的手微微打滑。
白幼薇一时没抓稳,惊呼了一声,正要滑到池子里的时候,有风掠过。
有人脚尖轻点,折了芍药的同时,一把将她薅住,稳当落了地。
一落地,傅沉便瞬间松开了她,避嫌的意味很明显。
白幼薇惊魂未定,等回过神来时,眼角余光就瞥到傅沉边上,裴知聿也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