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父亲走了。
进棺前,她第一次背起父亲,只觉得背上轻飘飘的,甚至没一挑麦子重。
麦子?
祁秀丽突然想起小学有一次即兴作文,标题是我的爸爸。
她脑海中有万千思绪,出口却不成章法:
“我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他很高、很壮、很英俊,就像、就像……地里的庄稼。”
“哈哈哈哈,英俊的庄稼!”
同桌小胖捧腹大笑,直到挨了祁秀丽一记降龙十八掌才哭哭啼啼地接着听。
祁秀丽甩了甩手掌,潇洒若收刀入鞘:“笑什么笑!
我还没念完呢,我可不是乱写的!”
“我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很高、很壮、很英俊,就像地里的庄稼。”
“我家六口人,却没有多少地。
可只要爸爸在,全家人都能吃饱。”
行文至此再无下篇。
老师疑惑道:“你写的真不错,但怎么就写这些?”
“嘿嘿!”
祁秀丽挠挠头,脸颊微红,“就是因为开头写得太牛了,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结尾。”
现在,这篇作文可以收尾了。
唢呐声起,长子摔盆。
祁秀丽跟在棺木后,念起了当年的作文:
“我的爸爸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他很高、很壮、很英俊,就像地里的庄稼。”
“我家六口人,却没有多少地。
可只要爸爸在,全家人都能吃饱。”
“爸爸这片庄稼,是被我们吃垮的。”
丧仪结束第二天,班主任带着高中报送通知书来到她家。
一家人看着上面血红的钢印沉默不语。
母亲紧抿嘴唇,眼泪打湿了相叠的手背。
没人接,也没人拒绝。
‘会读书’这三个字在此时成了枷锁。
祁秀丽被这三个字架在高台,高台下是她支离破碎的家。
为给父亲治病,家中债台高筑。
兄姐6续成家,母亲能依靠的只有她一人。
命运丢给她的从来都不是选择。
她收下通知书,在一家人担忧的眼光中将它丢进火炉。
“上学没意思,我想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