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年十六,眉如墨画,面如冠玉。
因身材高大,又着公服,更显老成持重,衬得瘦削的“太子”
如幼童稚嫩。
对上他浅浅笑意的桃花眼,宋鸣珂暗觉怨毒刻骨,渗入骨髓,翻腾至脏腑、血肉、毛发,浑身皆被恨意腐蚀。
明明是冷凉秋冬之交,她背上冷汗涔涔,如起了一层鳔胶。
微微喘气,她极力从思忆中搜寻有关此人的信息。
——早产儿,七个月便生下来;因生母赵妃得宠,他册封为亲王时加恩越级;最初干实务有功,风头一度盖过太子;人前八面玲珑,即位后一改常态,手段狠戾……
宋鸣珂今生意在扳倒他,未料此时御前初见。
宋显扬禀报了有关黄河堤防要务,获皇帝嘉许。
他转而端量宋鸣珂,淡笑:“若知殿下要来,做哥哥的不该怠惰,咦……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天气所致。”
宋鸣珂哑着嗓子,勉为其难挤出一句。
宋显扬似是并不为意:“秋来干燥,我府上新制了梨膏,改日呈给陛下和殿下尝尝,聊表寸心,望勿嫌弃。”
“盛情厚意,深感惶悚。”
为让皇帝舒心,宋鸣珂勉强和他演绎兄友弟恭的和睦气象。
宋显扬话锋一转:“听说太子殿下在秋园讲学上大出风头,陛下必定倍感骄傲!”
皇帝来了兴致,搁笔发问:“还有这等事?”
“二哥说笑罢了!”
宋鸣珂无比厌恶宋显扬那洋溢赞赏的表情。
“太子殿下过谦。”
她懒得与他虚以委蛇:“我还道在太学院能碰到二哥。”
“愚兄哪来的闲情逸致啊?都怪我鲁钝,秋来河道加固、城防调换,两件事撞在一起,已分|身乏术……”
他摇头叹气,复笑道,“倒是殿下,年纪轻轻即懂得向名宿征询,‘取信于民’之道,并高谈阔论,引来数百人热赞,当真青出于蓝!”
宋鸣珂周身一哆嗦,暗呼不妙!
储君不过是臣子!
何来“治天下”
之说?
这口蜜腹剑的宋显扬!
有备而来?
先摆出忙于事务的姿态,证明自己务实苦干。
借着虚情假意关心父亲和弟弟,博取好感。
继而明示皇帝,他老人家健在时,太子已谋划拉拢民心、助长自身威望?
目下皇帝久病未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之类的僭越之言,乃忌中之忌。
果然,皇帝闻言,本就泛青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面对挑唆,宋鸣珂的恼火终于按耐不住,明眸冷光如飞刀划向宋显扬,心底已将他千刀万剐。
倘若她此刻为公主身份,兴许捋起袖子就冲宋显扬叫板,可她所冒充的宋显琛性情温厚,做不出此等嚣张行径。
深吸了口气,她满嘴胡言,态度坦然:“陛下,此为徐少师布置的题目——作为储君,如何为陛下分忧。
臣生性愚钝,翻看《御集》、《三朝宝训》等书册,仍想不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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