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鬼仿佛是很不高兴的。
谈善想了想:“那要看他想完成什么样的心愿,要是我做不到,也不会给他希望。”
鬼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谈善脸上浮现出不忍,他是很容易心软的人,也能很容易共情,于是小声说:“他等了那么久,可是徐琮狰和现在的冯寅错是截然不同的人,不会记得从前的事。”
鬼变得刻薄:“所以他蠢笨。”
“……”
谈善扒着门缝嘀嘀咕咕:“你这样说别人不太好,他只是比较痴心。”
他还帮对方说话,鬼一袖子抽在他脸上,冷不丁:“你见他貌美,就格外宽待。”
谈善莫名其妙把他袖子拿下来:“这跟他貌美——不,跟他长什么样有什么关系。”
鬼一口气闷在胸腔,眯眼:“你承认他貌美。”
谈善:“……没有。”
谈善冤枉到家了:“我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我就看到一张脸,两只鼻子一个眼睛不,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怎么就貌美了,再说论长得好看谁比得过……”
你。
鬼倏忽靠近,一阵苦茶香泠泠地钻进了呼吸间,谈善慢半拍地抬头。
“比得过什么?”
“没什么。”
谈善面不改色地把手从口袋抽出来,往外指了指,“我刚刚碰上一个和尚,他说我哥会被缠上,我猜我哥像是跟冯寅错有什么……有什么除了公事之外的关系。”
“什么关系。”
谈善磕绊了半天,没说出口。
他掩饰性地伸手盖住自己发烫的脖颈,扔给鬼一个乌黑后脑勺,拙劣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去带走那把剑?我知道在哪儿。”
灯火幽晖。
时光过去千年,已经很难想象这把断剑背后发生的故事。
他的主人或许用它剑斩仇敌,或许用它手刃同胞,或许用它引得美人三顾,泪痕化作剑身斑驳枯涸血迹。
桀骜帝王一生功勋,都归尘与土。
谈善站在透明玻璃柜前,不受控制地伸手。
他刚要隔着那层薄薄玻璃碰到剑身,一只葱白的手先他一步盖了上去,指尖和剑身相抵,似乎一个跨越千年的触碰。
手的主人痴迷地靠近,眼眶悬着一滴泪,低低问:“它叫‘饮断’,是不是极好的名字。”
商君,商君。
刚见他时他是深宫男妃,玉笛斜拦,风头无两。
出行破格被允了大轿,笑靥娇然,双脚从不沾地。
谈善不用低头都能看见冰凉地面一双赤足,血痕遍布,在雪白皮肉上显得狰狞。
他顿了一下,紧闭双唇。
极大血腥味。
“多好的名字,我祖父当年遍寻天下玄铁,十八工匠呕心沥血月余,锻造这样一把浴血长剑,才配得上我的王。”
商君望着那柄再也碰不到的剑,惨然笑了起来。
恍然十二旒冕君王自龙椅上弯腰,将他扶起,自此一生喜怒都交付。
他双颊微红嫁他少时仰慕的枭雄,却忘了,相同的位置上走过多少难掩倾慕之情的男男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