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挑了下眉,视线仔细地略过镜子里面容的每一寸,终于在某一处,停顿了一下。
她看见了异常的地方。
昏暗光线下,女人前段时间哭得肿的眼皮内,藏着一双漆黑的瞳孔,和普通人的深棕色不同,那是一种纯粹的黑,如深邃的夜幕笼罩,又像晶莹漂亮的黑宝石。
她脑子里只浮现出一个形容。
目似点漆。
不注意时还好,一注意就很难移开视线。
什么事都还没干,就先得到了回报,楚棠隔着眼皮抚摸这双特别的眼瞳,心里燃起了熊熊斗志。
这哪里是地狱,这分明是天堂!
此刻她脑子里飞快运转,思考着好几种夺回气运的方案。
然而不管哪种方案,先要解决眼下的困境,第一步得先解决掉几天后的婚事,最好同时脱离出江家的掌控,分出去单过,她才能大展手脚。
大致有了规划后,一阵饥饿感从身体深处猛烈地传了过来,楚棠舔了舔干裂的唇,抬眼看向了门外。
好饿啊
得先填饱肚子。
她捂着胃,推开了木门。
看见楚棠终于走出了那间屋子,院子里坐在板凳上的长脸妇人眼角一耷,阴阳怪气道:“哟,躺了好几天终于舍得下床了?真是娇贵的很,大小姐的身子呐。”
长脸妇人是原身的舅母江秀芬,身材干瘦,吊梢眼,一脸刻薄相。
最开始在门外骂骂咧咧的人就是她。
楚棠跳河撞了脑袋,几天下不来床,江家地里的活儿少个劳动力,家里的琐事也没人干。
她早就心生不满了。
“好了,棠丫头能醒就是好事。”
一旁穿着厚布袄子的江老太打断了江秀芬的抱怨,心疼带着些许责怪看向楚棠:“只是下回别动不动要死要活的,宁宁对象再好,那也是她的本事,咱别学外头不干不净的女人,眼高手低,多臊人啊。”
话里话外都暗示楚棠配不上。
如果说江秀芬的算计在表面上,那么江老太则是面甜心苦,长了张慈眉善目的脸,却引着江秀芬这头恶犬狠狠嚼碎了楚家姐弟的血肉骨渣。
楚棠饿得头晕眼花,渴得不行,没工夫和这对婆媳过招,先去堂屋给自己倒了碗水一口喝干,总算回了点血。
江老太跟了过来,嘴里还在劝:“你舅妈就是说话难听,给你找的人家也不比谁差。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好,会疼人,你这是去城里享福!”
看着紧跟过来的江老太,楚棠擦了擦嘴,纳闷道:“这么好,怎么不叫江宁去?”
江老太下意识皱眉:“我们宁宁怎么能——”
江秀芬给楚棠说好的人家是镇里的张屠夫,有点儿小钱,但大字不识两个,油头大耳,沉迷酗酒。
据说曾经还打死过一任老婆,关了几年又给放出来了。
这种劳改犯怎么配得上宁宁?
“你舅妈就是说话难听,给你找的人家也不比谁差。
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年纪大好,会疼人,你是去城里享福当少奶奶呢。”
江老太心里有点不痛快,只是她向来精明,面上不显,抹着眼泪哭道:“妮啊,两家人亲事早就谈好了,姥姥活了大半辈子都是实诚人,你不能中途反悔让姥姥在外没脸啊!”
江秀芬也在外面拍着大腿,指桑骂槐道:“我的娘哟!
养了对儿白眼狼,在家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没往家里拿一分钱,还尽做些没脸没皮的事,为难自家长辈,丧良心啊——”
这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轮流开始道德绑架。
难怪这些年把楚家姐弟拿捏得死死的。
要是原主坐在这里,兴许还会被绕进去,当真纠结起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然而坐在她们面前的人却是个凡事先找别人问题的资深职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