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照常安安静静赏了小半个时辰的月,就起身请辞离宫。
虽说是团圆夜,却也没人挽留,就连他亲爹——当今圣上也只是说了句:“你母后卧病在床,确是该回去照料,路上小心,让底下人车马行的慢些。”
随后便让人护送沈知墨出城。
中秋佳节,宵禁得以放开,坊市之中灯火通明。
可旁人的热闹与他无关,听来只觉得吵的头疼,于是车马就按着沈知墨的吩咐绕开了那些热闹的街市。
长街幽暗,年岁尚轻的沈知墨坐在晃晃悠悠地马车里,疲累控制不住地翻涌了上来,便用手支着脑袋开始打起了盹。
谁知没过多久,马车忽然一个急停,将陷入浅眠的沈知墨惊醒,随即听到马车外负责送他回家的侍卫厉声呵斥:“哪来的毛头小子?不要命啦!”
沈知墨微微皱起眉,撩开了窗帘……
“那时我家里突遭变故,父母双亡,我流落街头无人理睬,还……”
萧梁顿了顿,嗤笑了一声,眼中有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总之我饿了七天,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瞧见了迎面驶过来的马车,便豁出去想求一口饭吃,管他是谁的座驾,最多不过是个死,结果……”
“结果遇见了本王,丢给你了一袋金豆子。”
沈知墨可想起来了,那时车马被拦下,车厢外侍卫骂骂咧咧,他撩起窗帘,就看到马车前跪着一个和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年,穿着褴褛的单衣,一摇三晃地磕着头:“求大人救我一命,我愿为奴为仆,为大人效力!
来世也必定结草携环,以报……”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就你这瘦不拉几的模样,能干什么?快滚!
知道你挡的谁的道吗?冒犯了二皇子小心砍了你的脑袋!”
沈知墨兴致缺缺,正想放下帘子,突然瞥见那少年按在地上的双手攥得死紧,低垂的侧脸隐隐可见咬紧的后槽牙和眼中的不甘与耻辱,而侍卫还在高声骂着,甚至下了马朝着少年走去,俨然是准备动手的样子。
“大好的日子,吵什么。”
沈知墨淡淡开口,止住了侍卫的动作。
他静静地注视了跪伏在地上的少年片刻,在少年带着希冀小心翼翼仰头看来时淡漠开口:“你太弱了,我不需要。”
眼见少年眼中的希望渐渐暗淡,沈知墨伸手从腰间扯下了一个荷包。
那荷包里装着满满的金豆子,本是备着入宫时打赏下人用的,可那些人惯会捧高踩低,像沈知墨这样不受皇帝喜爱的皇子,哪怕是皇后所生又如何,还不是个坐冷板凳的命。
以至于直到出了宫,那金豆子也没撒出去几粒。
于是当沈知墨伸手一扔,那荷包便重重地砸在了少年面前的地上,抽绳散开,滚落了一地的金豆。
那少年愣了,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猛然抬起头朝着车窗看来,眼中重新亮起了光,脸上也扬起了惊喜的笑容。
不过是一袋金豆子……
沈知墨微微歪了歪头,眼中有些不解,要知道,这少年身前可还站着几名人高马大的侍卫,他们盯着那金豆的眼睛都已经了直。
小小少年,群狼环伺,怀璧其罪……何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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