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片刻又道:“你下了必死的决心,朕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将来……”
陈则铭听他语气松动,忍不住狂喜。
却听头上那人淡淡道:“……将来若有再求朕的时候,却不怎么好说话了。”
陈则铭一凛,抬眼看去,皇帝似乎意兴阑珊,再不看他,倒头便睡了。
更没开口让他起来,这自然是存了惩罚之意。
陈则铭不由低首,心知此后自己日子必然难熬得很,也不知道这位万岁要想些怎么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更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家中,那一家十几口人便是想逃也逃不了,想到此不由头皮发麻,满心的忐忑难安,倒也不觉得困或累了,只是跪在原地直发愣,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就这么到了天明。
之后的祭奠总算是平安无事。
回宫后,人们发觉皇帝对陈则铭是日渐宠爱,召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都道是从此陈府真的是要发达了,于是本来已经门可罗雀的陈府忽然一下热闹了起来,陈睹那些很久不曾来往的老朋友也突然络绎不绝了。
陈睹夫妇虽然早明白世态凉薄人走茶凉的道理,但见到儿子出息了还是遏制不住的欣慰高兴。
只有陈则铭一个人知道那每次见面的真相。
皇帝见他时,身边总坐着陈贵人。
对外说起来大家觉得皇帝是体谅两人,陈则铭想到的却是那锦盒里的小木猴,皇帝这是设了个圈等着自己往里跳呢,他忍不住的汗毛直竖,举止行为更是万分的小心恭顺起来。
对荫荫也再不露任何情谊,见面只称贵人,人后只唤她妹妹,不肯多与她说一句话。
日子一久,荫荫看他的眼神禁不住地渐渐变化了。
陈则铭并不是那种特别敏感的人,但荫荫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绪变化都分外熟悉。
见荫荫看向自己的目光失望中渐渐夹杂了不屑,不禁心中苦痛,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这一日,陈则铭应召来见,到了御花园,却见水边亭内坐着一人。
亭子四周用竹帘挡着阳光,但朦胧间还是看得出那是名女子,她身后站着两名宫娥,见他赶到,把帘子卷了起来。
陈则铭四下望了望,立在亭外,便再不上前,施礼道:“贵人娘娘。”
荫荫并不转头看他,只抬手挥了挥,那两名宫娥奉命退开。
陈则铭心中更是忐忑,立定垂目不语。
荫荫把玩手中茶盏,低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小时候看那些戏文,总是奇怪为什么薄性的从来都是男人,痴情的却总是女子……”
陈则铭心中一凛,已经猜出她心中所想,一时间心如刀绞,却不敢上前半步。
只听荫荫似是自言自语:“后来,我总以为有些人是不同的……其实是我错了,天下男人原来都一样……”
说完骤然笑了一声,似是自嘲。
陈则铭静了半晌,突然冷道:“娘娘已经入宫,我能怎样?”
荫荫似被激怒,猛然转头:“你确实不能怎样,但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从齿间轻轻吐出几个字,“这样懦弱!”
陈则铭紧紧闭嘴,默不出声,指节因为握得太过用力而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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