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钦却不死心的叫着他,直到最后,杨如钦说:“万岁没有拿办陈府。”
陈则铭的身体震了一震,隔了片刻,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疲惫无神的看着对方。
杨如钦被他眼中黯淡惊了惊,忍不住将剩下的话又重新想了一遍,终于还是开门见山道:“去请罪吧,给万岁一个台阶下。”
陈则铭的表情一丝变化也没有,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杨如钦忍不住伸手,到他面前时却又缩了手,低声道:“万岁不想杀你,但他需要一个借口。
他是……九五之尊哪……”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那些为家人忍耐的话,此刻想起来似乎很是残酷,他有些索然,不愿意说出那样的陈词滥调。
他想面前这个人,其实什么都明白。
很多时候,你就是得权衡利弊,哪怕委屈自己。
陈则铭还是不动,杨如钦却知道他听清了自己的每一个字,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变化虽然细微,但这痛苦使得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杨如钦轻声道:“你想想吧。”
他起身时,在他肩上拍了拍,他希望陈则铭能从中体会到自己的好意。
待他的脚步声远去,一切又回复沉静,陈则铭将头埋在了双肘间,父母无碍的消息按理说应该让他大松了口气,然而他却只觉得麻木,心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似乎那欢喜隔了层厚厚的膜,他看得到,却体会不到。
杨如钦的话是善意,可某处再度被刺得血淋淋了。
那鲜血之下孕育的东西,他暂时还觉察不到,可有一天它们会生根发芽,直到覆盖住他整颗心。
他又听到了什么,是鞋底在石头上摩擦的声音,杨如钦原来还在。
他闭上眼,没有抬头。
直到那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突兀的响起。
“陈将军,有人托我来问你一句话。”
那口音有些古怪,似乎经过了掩饰,尖利得有些奇怪。
陈则铭似乎陷入了沉睡,纹丝不动。
那人踏近了几步,“陈将军,我知道你没睡着,刚刚那人那番话,谁听了也睡不着。”
陈则铭的脸掩在手肘的阴影下,看不出变化。
那人如同鼓惑般轻柔:“你是人中龙凤,不世奇材,天生要在战场上称雄,你真的甘心受那暴君压制至此吗……”
陈则铭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是自己与自己的对话吗,为什么每个字都是自己不敢想却又依稀想过的。
“他杀了你最爱的人,居然是借你自己的刀……,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这样一个君王能成为明君?这不是笑话吗?……他不会再用你了,你曾经弑君,于情于理,他都不敢再用你……你不能再到战场上驰骋,这是个悲剧,当凤凰被折断双翼,猛虎被斩断四肢,这是所有军人的悲剧,我们真不想看见,一个英雄憋屈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