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杖死姜清,今上又嘱度潜道:“你回去瞧瞧姑娘,看她可歇下了不曾。
今夜原本事发突然,然内殿无御前侍从出入,又是谁将此信报与思懿,叫她慌忙前来的?这御前诸事,你若管不得,朕并不是无他人可使。
还有,朕素来不想让思懿知这些肮脏行径,谁如若敢多道一词,该知如何处置罢?”
度潜迅捷下拜叩首,“奴遵旨。
定不会搅扰姑娘歇息,再将此事办妥。”
他双眸一阖,言语成冰。
“今日起整肃御前,她的人,一律皆遣出去。
思懿身边只留涸蔗、庆云、庐成三人服侍,其余人等不可近她寸步。”
度潜又恭敬称“是”
,只听今上再次道:“清肃御前务必从速,最慢明日前必得俱毕。”
度潜双手发着虚汗,只觉得何隽受罚后五岳压身,教她喘不过气来。
此事之所以惹来圣怒,一来是因姜清着实莽撞,二来她言语不留忌讳,再次提起今上同赵思懿关系朦胧,以至并非清白身一辞,实在触怒今上大忌,难逃一死已是定局。
在他心底深处,竟是他的中宫亦比不得赵思懿一星半点的。
度潜从前只道二人亲厚不比寻常,却不想他之于她的爱重,是胜过山高海深的。
她一壁作想,一壁已到了内院,本是要轻推门进去瞧瞧的,谁知她刚行至门口,门便从内启开。
她的话很淡,淡得没有感情,没有痕迹,“姜清定是死了罢。”
度潜不置可否,随她入屋,在一侧她平日饮茶的小盏旁落座,兀自倒了盏茶,又胡乱就着滚烫的茶水喝下去。
“姑娘神算。”
她笑了笑,却不是当真欣悦。
“高班呢?是不是遭了皮肉之苦?罚了多少?二十还是三十?”
度潜惊诧于她的预料皆是现实。
她从前只道赵思懿是受今上护佑成长,一路顺遂,该不晓得这些杀伐果断,血腥屠戮之事才对。
“姑娘怎么知晓?姑娘不是最不爱理这些事的?从前陛下亦不需姑娘管事的……”
她状似肯定这说法,“是啊。
他并不希望我知晓,那便当我甚么都不晓得就是了。
陛下的思懿今夜睡着,明日起来御前裁撤了人,她依旧平平常常地去侍奉,全然不知今夜所起的疾风骤雨与风云变幻。”
度潜明白了,却还是有些担忧。
“原姑娘都晓得,姑娘一心为陛下打算,昔日是这般,如今也不曾变分毫。”
她点上两根燃了一半的烛火,房屋里亮堂了些。
“我五岁入岳王殿下府邸,自小孤苦,尽受欺凌。
我比你们都更懂得这世上的人都是怎样的。
入宫承教更如此。
昔日太后为中宫,当着尽数宫娥面杖毙内侍,道理原是一同的。
我乃御前人,又多年追随他,他所见过的阴鸷诡诈,我需得在前便看过,才能替他排除万难。”
度潜目不转睛的听着,又问:“那姑娘还是打算追随于他,绝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