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可汗面上神色难测,也不知想些什么,精眸一凛,板起脸道:“让可贺敦回偏殿休养吧,她的心意本汗心领了!”
阖殿之中,谁人不知回纥可贺敦失宠已久,早已被可汗逐往偏殿居然十几年,夫妻形同陌路。
怀仁可汗既然如此说,定然是不想再见。
那宫侍瑟瑟趴在地上,似乎极是忌惮可贺敦,不敢去回此言。
但怀仁可汗似乎铁了心似的,厉声喝道:“听不到本汗所说?”
眨眼间金殿门口脚步声起,一名中年妇人款款而来,天然妙目,正大仙容,虽衣饰有旧,不及梅娜侧妃华丽妖媚,但那一份雍容凛然的气度,却是无人能及。
她缓步行至殿中,满殿无声,堂下外国来使或者不认识她,但回纥群臣大多数当年却是与她有着袍泽之谊,这么些年她幽居深宫,无人得见,与她当年相厚的几位武将已是率先跪了下来见礼,其余众臣亦随之而跪:“参见可贺敦!”
她温声道:“诸位请起!”
待得众人起身,方才与怀仁中汗见礼:“大汗寿诞,臣妾来迟,还望恕罪!”
怀仁可汗面上神色莫测,只一双虎眸牢牢盯着她,如虎豹鹰隼上着猎物一般。
他身旁梅娜侧妃面色已是难看的紧。
按理说,她不过一偏房侧妃,若在寻常百姓家,不过小妾耳,哪里能同夫君共踞首座。
只是这么些年怀仁可汗宠她已成习惯,她在后宫之中跋扈惯了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各国来使睽睽众目之下,她若还要不顾礼节,那将来时健王子想要名正言顺登上王储之位就会被众臣诟病。
她犹犹豫豫立起身来,强笑道:“姐姐既然亲来宴饮,那妹妹便不用再代劳,姐姐还请上座!”
她的原意是当着各国来使与满堂文臣武将客气一番,若可贺敦聪明,便不应该肖想这位子,理应客气一番,然后与可汗祝寿之后,便回偏殿。
哪知道她却朗声道:“妹妹客气了!
姐姐不慌坐,还有桩事未曾办完。
大好的日子,可汗何苦为难一名宫侍?臣妾念着大汗寿诞,特意带了皇儿前来为大汗祝寿!”
这下不但梅娜侧妃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便是怀仁可汗面色也变了。
他一字一语,似从喉中发出,极为艰难一般:“王儿?”
可贺敦微微一笑,道:“伏帝匍,还不上前来拜见你父汗?!”
她身后自她进来之时,两旁便低头随侍着两名年轻男子。
可贺敦当年手上握有兵权,如今还保有亲卫倒也不甚奇怪。
经她如此一说,怀仁中汗与梅娜侧妃这才醒悟,原来这两人之中有一人乃是大王子伏帝匍。
大王子伏帝匍九岁被发配到碎叶城,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当年的幼童已长的高大挺拨,缓缓抬起头来,当着满殿宾客,朗声道:“伏帝匍见过父汗,愿父汗身体安康,岁岁今朝!”
他这一抬头不要紧,可吓坏了已站在怀仁可汗身边的梅娜侧妃与堂下坐着的时健王子。
“吐迷度?!”
母子二人异口同声,全然不能置信。
吐迷度微微一笑,施施然与梅娜侧妃见礼:“多年未见,侧妃娘娘容颜依旧啊!”
又转头对上时健,露出个十足十的疑惑表情:“这位……这位可是我那位当年还在蹒跚学步的二王弟时健?”
慵懒闲散之中带着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昂然,哪里是当初那唯唯诺诺的行商?怀仁可汗先时神色莫测,此刻唇角禁不住轻扬,仿佛莞尔:“伏帝匍,你可是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