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人?”
“俺是……俺是东平府阳谷县人……”
“阳谷县可是个好地方,你们那里是不是有个叫景阳冈的地方?数十年前有个唤作武松的好汉,赤手空拳的打死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是也不是?”
“……俺那边确实有个叫景阳冈的岗子,却没听说过什么打虎好汉的故事。”
“哦,那也许是以讹传讹……你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是怎么被金贼征了签的?”
“俺家里原本有八十亩上田,日子也还过得去。
前几年知县清查田亩,给俺家定了个上户,赋税多了一倍,日子还能过下去。
可前年的时候知县又说女真国族南下,就把俺们的田都收了,分给了猛安谋克户。”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给他们了?就没反抗?”
“女真国族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他们不会耕作,拿到地契之后就转手租十年期或者干脆卖出去。
若是原主有些财货,就会用银钱赎回,俺已经被盘剥了数次,家无余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产被他们卖给大户。”
“其余被收田的呢?每个人都有财货赎地吗?没人反抗吗?”
“怎么没有,可那又有啥用呢?带头的几个人全家被活剥了皮,挂在了县衙大门口。
另外家中丁口少的都去投奔了耿京耿大爷。
俺家人多,不敢闹事,只能去县城混口饭吃……唉……谁成想找工时被征了签。”
“你想回家不?”
“咋能不想呢?俺老爹老娘还在,却都干不了活计了。
大哥是前年没的,俺这一走,家中就只剩下剩下三哥撑着,俺婆娘带着三个娃娃,也不知道改没改嫁……那个……太尉……”
“我姓刘,单名一个淮字,叫我刘大郎即可。”
“不敢不敢……刘太尉,你说能让俺们回家,这是真的吗?”
刘淮端着粥碗,环视围坐在篝火旁的签军,迎着他们希冀的目光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
此时已经天黑,本地征的签军民夫都已经放归回家。
剩下从山东其他地方征而来的签军被收拢在城内的一片空地上。
营帐之间升起二十几堆篝火,这些签军就围拢在篝火旁,默默的吃着陈麦粥。
他们身后的帐篷围栏都是现成的,金国正军遗留的物资足够这五百多签军取用了。
魏胜自然也不会克扣签军的吃食,事实上,之前签军只能吃菜粥,而现在他们能吃上麦粥与一大块咸菜,已经很满足了。
刘淮坐在签军中间,同样端着一碗麦粥,大声的与这些山东汉子拉家常,讲道理。
作为穿越者,要说刘淮有什么治军本领,那是扯淡,可他终究还是看过些高端历史网文,读过后世铁军的家史,仔细回想总结,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所有人当人看。
要知晓底层官兵的欲望,正视他们的欲望,引导他们的欲望,最终实现他们的欲望。
这就是《孙子兵法》所说的,上下同欲者胜。
这年头还没有兴起民族主义,当兵吃饷才是常态,战场厮杀除了为了保命,就是为了财。
刘淮自然没有许多财货,也不可能让这些签军去屠城劫掠以取金银,所以只能将签军的欲望向最本质的方向引导。